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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頁

2023-09-17 17:02:25 作者: 陳徊
    亦清晰地親身聽見周和郎中等人的籌劃,我無力更無需阻止,他們一心為先生脫罪的行徑正合我意,何況先生在國外犯下的所有與周脫不了干係。我在周的手中沉寂,在他與先生的重逢中被塞入先生的手掌,劃破肌膚、脂肪、肌肉和臟器。

    我感到無比的興奮,沉睡已久的本性在鮮血沐浴下幡然甦醒,瘋狂地叫囂著索求。正如我所思,我自願做他發泄情緒的藉助品,做打開他封閉內心的通道。

    相反,作為寄居見血封喉的利器的獨立個體,我有自身的感受和喜惡。我貪戀先生滾熱鮮血的溫度卻又厭惡我這份可懼的念想,激烈的矛盾衝突和內心掙扎造就幾近瘋癲的我,拒絕旁人的胡為。

    無奈的是我無力反抗周教晨的孤行。

    初春的倒寒涼重,屋外院裡的頂頂黑白傘面下形形色色的面相拉扯扭曲。先生最終因病而亡,陪伴先生走完病逝前最後一段時間的周教晨目睹他的迴光返照,忽喜忽哀的反覆無常。

    周教晨借我了結那一次的荒唐。那天的雨落的不大,但群山間起漫的雨霧疊疊重重,像是傾倒極大的雨簾。周教晨的血在我的體感下更滾燙,染的床單白被殷得異樣,他將我丟在旁,趴俯在先生遺體身邊搬動他未涼的屍骨,周教晨在他的懷抱里等待血流殆盡或毒發身亡,蜷起身像個依偎取暖的稚子,在淅瀝雨中的一間小屋裡攜帶眷戀走向下一場。

    郎中破門闖進時,床上二人皆已斷了氣息止了心跳,相擁的軀體尚存溫度,郎中只在怔愣數秒後跪倒在地,死死地捂著嘴阻絕他無法抑制的哀嚎。

    他錘心的模樣像極十三癲子,他的哭嚎聲從指縫中泄露,發出如野獸般的低低嗚咽,他的哀傷來源於內心沉積已久的情緒。郎中並不為周教晨的自殺感到意外,他只難過作為一名醫者,先生的大限依然如他所料的到來,先生並未因他的懇求和哀禱而順從。

    瞬間爆發的無法抑制的哀慟持續了五分鐘,他漸漸平靜地站起身走到床邊撿起我。郎中尚有他需要完成的事,他將我清洗乾淨,重淬上更劇的毒。

    布滿血絲的雙眼和被咬破滴血的下唇顯示他的情緒的狂瀾,郎中手上的動作平穩熟稔,不愧於他多年的苦練和修習。

    他掀起帘子靠站門檻邊悶聲抽著草煙,泛黃髮皺的白襯衣被塞進黑褲腰,郎中不知在往群山里望什麼,我在他寬暖的手中被擺弄得昏昏欲睡,只安躺在塞滿藥垢的大樁上,靜看郎中愣神。

    徐覺兒時夭折導致徐萼往後餘年無人陪伴。他身旁無人做陪,嫌少有人曉得他何時染上菸癮,我只記得先生當年與他多有爭執。

    偏先生和郎中皆為偏執頑拗的傲性子,尤其徐萼年歲少心氣盛,不曉得暫時的服軟與妥帖,年少時在外常撞的一身傷。先生看在眼裡,不吭聲地悉心照顧,保全徐萼的面子。

    徐萼的心性先生再清楚不過,他是為保護徐萼當初少年叛逆的脆弱但執著的內心,也是為教徐萼學些處世的圓滑,故頻繁教周教晨前去點撥。

    到頭來沒人教會徐萼如何應付傷悲和憤怒,是他自個遍體鱗傷的在顛簸中磨圓利角,曉得被扎刺的先生當年有多痛了。

    徐家世代相傳的手法在他此輩獲得傳承且發揚,單郎中徐萼一人就展拓許多。

    徐家世代最擅的不是醫與藥,而是巫與毒。

    夢境與現實的雙重刺激觸動內,小於錯日日向十字禱告祈盼與先生的重逢,影子克制自身顯現的欲望在暗裡默守,郎中固執己見卻難忘與先生的相惜,韓檀、唐沅明有所求然意圖置身事外,挽蘭不過勢利之徒為達目的的附庸,芷蘭無端捲入局內,徐覺好奇心過重,周秉為拯救執念過深,周教晨目的明顯,不惜一切等待回應,最骯髒卻最直率。

    先生自承認非所謂坦蕩君子,他懶於多做解釋,因明知解釋無用。他甚至清曉眾人所圖,笑看他人眼裡所要的先生,或極惡或至善,或無心或多情,或禁錮或放蕩,或無所不能的強大,或無所不為的無畏。

    心裡真正埋藏的卻是一個出生平常小康的少年,家庭和睦父母疼愛,同其他孩子一塊長大,在學校里交些打鬧的朋友,按照計劃升學、畢業、工作,遇上能相伴終生的人,攜手走一生。

    長壽也好短命也罷,實實在在的活過一場,嘗過酸甜苦辣的滋味,費心財米油鹽的價格,喜怒哀樂都真切。

    於錯不過想證實猜測,影子不甘心草草收場,郎中明知故犯,韓檀參局卻故作瀟灑,唐沅看似獲益實則虧損,挽蘭兜兜轉轉已迷失,芷蘭輪輪迴回已淪陷,徐覺心冷意寒不求結果,周秉、周教晨倒真的至始至終一心護著。

    沒一個人問過先生,他所要的所求的所奢望的,他被旁人一廂情願地塑成一尊至高神,眾神之巔的孤寂之所,神所俯視目光所及之處,皆是低頭垂目的信徒,永遠不願靠近,不願施捨一點溫暖。

    「就像老爺殿裡不斷被重造的白鶴大帝。」

    「白鶴大帝凡胎時身為一介術士被殺拋屍在河,若非意念過重又怎會不入輪迴轉而成了海神。不論是因被殺而怨恨還是心念患病的百姓。」

    「那都是徹底的,明晰的欲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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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

    第77章 77.十三癲

    戲子.

    小孩從外邊傳信給我,說從前老雜戲班子的老常客渡村又請想請戲子如往年般搭台唱兩天戲。全村湊起的錢目不少,可惜的是戲班已經散了快有小一年,我的嗓子也壞的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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