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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7 17:02:25 作者: 陳徊
心情舒暢些的日子,天氣晴朗時能遇上外出散步、跳舞回來的街坊鄰居,有的沒的嘮幾句,能得知誰家娶了媳婦、誰家嫁了女兒,哪家生了娃娃,哪家的誰誰犯了事。
閒聊的談資無非是各種口縐的是非黑白清濁。
那時我通常睡得晚些。如果實在白日裡疲累了,也就早閉門歇息了。
在外地大半年才回故鄉老家一星期不到,日日下午、晚間落雨,八月初來了場不小的颱風,我睡得早起的早,忙活在自個的瑣事裡,倒也少與鄰里來往,從前所謂親密的朋友也多失了聯繫。
八月的颱風颳倒了不少門前的樹,我先前不在家,等趕回家時,能扶正的重摘,枯枝敗葉已救不起,除紮根深的大樹外,倒是不起眼的灌木、小秧和野藤條韌性強,只小受波及。
煩心糟心鬧心的破事堆一塊累疊,我按輕重緩急解決一件是一件,畢竟事到臨頭急不得更慌不得。
杯里口感粗糙的茶水見底,大片的茶葉粘杯壁,我迷糊地靠坐在藤椅上,昏昏沉沉半夢半醒。
左腕部隱隱發麻作痛。
等我被落在額頭冰涼的雨滴刺激清醒,周邊樓層的燈光稀疏,我揉揉發酸的肩膀、脖頸和後腰,摁亮手機屏看時間。
22:29
接近十點半,這個點我平時該洗漱完畢,上床安寢。
我好像在等些什麼人,他們本該來的,但是卻沒人來,然而這個結果似乎也是料定的。
我撤下毛毯疊齊,揉了揉手腕突突處,效果甚微。站起身舒展了下四肢,原地蹦跳兩下,帶著茶杯和毛毯轉上二樓安置,再下樓搬回竹藤椅,吵醒了打鼾睡得正香的黃狗,喉嚨里咕噥兩聲,甩了下肥重的尾巴,頭也不抬一下再埋頭睡。
上了樓沖洗殘留的茶葉渣,我換了個大保溫杯續了口溫水,想著雨夜裡沒人稀罕一把包漿破椅子,本來放在門外沒大關係,但已經搬進房裡,疲懶地拖著身體簡單洗漱,換了乾淨的短褲和長睡衣,進書房關上房門,合上窗阻擋雨中滲透的濕涼。
生來懼寒的毛病在我成年之後稍緩,炎炎夏日我無法長久待在空調間內,上學時換位置恰好坐到風口前,同學們扇風喝冷飲對炎熱大發牢騷,而我長袖外套被吹得發熱。
抱著枕頭,我踹掉了腳上的拖鞋,鑽進薄被裡。臨睡前我按老習慣喝兩口保溫杯存的溫水潤喉潤唇,順帶特意瞄了一眼手機,屏幕頂端飄過的推送是今天半夜的天氣預警。
23:30將有暴雨到特大暴雨。
或許會演變成雷暴,或許會引發泥石流、山洪什麼的。我沒緣由的這樣想。
我刪掉了這則天氣預報。
粗茶的刺激微小,鬆懈的身體拖著意識進入睡眠,半夜被枕頭底下傳家的所謂信物硌得發疼,迷糊的把它壓在了床墊角邊。
第二日睜眼醒來,我在恍惚中緩解了片刻才坐起,看了眼書架頂上指針擺動的老鍾。依舊按照平時定格的生物鐘,醒在六點左右,準確的說是五點五十六七。
六點有早間的新聞,我開了會客廳的老電視,有報導說昨晚山裡的百步洪水位驟漲,引發山洪,在夜裡沖毀不少村莊,不少人遇難。
我應該對這樣的天災感到悲哀並悼念我死去的同胞。於是我關掉喋喋不休的電視,靜坐在藤椅里沉默了至少三分鐘。
獨居的日子就是與沉默作伴,無人搭手無人聊話,悄無聲息地做該做的事情,我養條狗或許無非也是希望它能夠給平寂的家增添些聲響和生氣,乃怕是擾人的噪音也遠遠好過孤獨的自言自語。
開窗的瞬間清涼氣湧入房內,院子裡坑窪的積水證實昨晚的傾盆。我習慣蝸居在最小的書房和正面牆的書籍為伴,除去我中意的值得反覆讀的和還未看完的新書,閣樓里已堆積不少裝滿書的箱子。我沒什麼天大的天才本事,讀的書還算不少。
慶幸於昨晚的一夜平安無事,我煮了點白粥,炒了點雞蛋,夾了半塊腐乳,就著解決早飯,下樓給黃狗餵了點狗糧,牽它到前院溜達幾步,往狗盆倒點清水,把它拴到前大門旁去。
黃狗性情溫順,不鬧事,不挑食,除了貪吃沒別的其他毛病,我平時不在家時付錢請認識的人幫忙餵兩頓買好放在家裡的狗糧,早晚放出牽出去遛彎,時常在前門拴著,對門的人家家裡剩的飯菜多數也進了它的肚子。所以即便我照看不周,它依舊成長的膘肥體壯。
房檐浙浙瀝瀝地滴落昨晚落天的雨珠,竹掃帚清掃水泥平地上落滿的黃狗毛。天氣轉熱時節黃狗換毛的季節打理繁瑣,飛揚的狗毛混著粉塵被空氣里的濕漉黏連在一起,我被嗆的直咳嗽,它乖巧地蹲坐在一旁,露出微笑無辜地盯看我。
我討厭它漆黑圓溜的大眼睛和忽閃的金睫毛,吐著右側底長方形黑斑的長舌往我身上哈滾燙的熱氣。我倒掉滿籮的絨毛,置好畚斗掃帚,洗過手,不理會黃狗嗷嗷的叫喚,拎著布包出門。
清晨天亮的早,附近的菜市傳出響亮的稀稀拉拉的叫賣,平時生意火熱的早餐鋪門店冷清,早風吹歪裊裊向上攀騰的白霧煙,我拉上外套拉鏈,轉右朝路口打輛車。
前幾天禁漁期過,臨海的漁船皆下了海撈捕,運到菜市一路顛簸潑灑出的海水蒸成空氣里瀰漫股海鮮的腥咸,我站在路邊等了幾分鐘不見計程車,連路上跑的車輛也少了不少,心底泛起異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