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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7 17:02:25 作者: 陳徊
一樁樁黑殺黑的案件接連冒出,大多證據一致指向嫌疑人。警方亦曾懷疑其中是否另有蹊蹺,加大排查力度尋到一位與嫌疑人一樣曾為著名醫生的陳姓男性的資料。
陳先生曾攻克諸多艱難關卡創造醫學奇蹟,研製提煉出抵抗絕症的藥物,在醫學界享有聲譽,而其為人毀譽參半。其人雖年少有成,醫術過硬,偏偏性格怪僻,常遭病人家屬投訴,不得部分同僚待見,故極少參與臨床就診而活躍於醫學研究。
正巧曾在案件發生期間滯留外國,與嫌疑人相熟聯繫頻繁,有極大的嫌疑參與投毒。
但報告顯示,與案件貌似有極大關聯的陳先生不幸死於幾年前的空難之中。其身世淒涼,父母早亡後與唯一的兄長早已斷絕關係久無來往,如今唯一在世的親屬是其兄長收養的男孩。
而填發死亡醫學證明書的,正是身為陳先生診治醫生的嫌疑人。
再深查出嫌疑人當初空難之中接診的另一人為他的表親,原受傷不重存活的可能性極大,嫌疑人卻刻意偽裝成醫療事故,白白葬送了一條無辜的性命。由此,步步挖出其參與人口、器官販賣的罪狀。
我震悚,強行掰開小侄子的手奪來報紙,翻回頭一板塊,再細細的看了一遍。所有的調查進程與開脫解釋,所有的罪行證據過於順理成章。所以,我不信。
「先生。」小侄子輕輕地喚。
這些事,不是他做的,可報紙上提及的案件,大概都確有其事。
所有案件發生時,我都在親眼看著。我清楚,這內容究竟何處匪夷所思。這般論調這般肯定的確認了罪犯,一向準確的直覺告訴我其中另有隱情。
沾血的人手中泛銀光的尖長利器旋劃漂亮的圖案,以惡毒享譽地他們放棄內部爭鬥與交配,齊刷盯死一襲從影子裡款步現身的白裙。他們掐著喉嚨面部青紫扭曲腥臭的死血滿地,前夜數以萬計的把酒瘋狂男男女女赤身橫陳在無管制的長街上。
忽明忽滅的昏黃路燈之下,中年男人的臉上滿眼淚鼻涕。他十指摳進沙軋實混石子的路,緩慢朝前爬行。象徵富態的鼓脹肚子被利石拉出道道血刀子,凸起勾上白花花的肥腸,在黑柏油路畫上長痕條狀的鮮紅。
男人嚎哭懇求著站在陰影中的人救他一命,沒來得及等那人張嘴回復,雙腿一登兩眼怒睜咽了氣。
黑黨與在逃犯合夥開的酒吧,人人衣冠楚楚掩藏人皮底下的野獸暗地流涎窺視著自己的獵物。那晚狂歡的人,血與酒調劑的飲品淆伴衝擊靈魂的快感灌進最難以啟齒的私密,精白衝上腦,頭與軀幹分了家,四肢零散。
白色的裙擺飄然,戴醫用手套的芊芊細手握滴血銀刀。
還有更多。
神再被染紅的海藍中暢遊,祂報我以熱吻告訴世人祂對此盛大筵席的雀躍與滿足。
看好戲的人沒鼓掌高呼,也沒能出手阻止,只冷眼看著神的癲狂與嗤笑而後悄然離開。
「先生。」小侄子的聲稍提。
我掙脫開他的懷抱,踉蹌地跌倒在地,痴愣的出神,倏忽意識我忘了些事。
正因我忘了,我才能如此恬不知恥的開懷地咧嘴笑著,躲在少有人煙的山間,不與外界交往卻有郎中、影子同我打趣,偶逗弄小侄子,夜晚還得安眠。
「先生!」
似墜入冰河,側耳聽渾水攪亂聲擠入耳,眼前的恍惚重影搖晃,心平如冰層,易感的身體抵不住寒意的侵襲早晚分崩碎片,腐爛在雨水打爛的穢土中。
好冷。
30.
周秉被判了死刑。
家裡四人中,我大概是最晚知曉此事的人。若不是影子那日帶報紙向我透露一二,混小子和郎中冤家聯手不知道還要瞞我多久。
或許一直瞞到我死,連帶真相進墳墓的機會都沒有。
晚風凌冽,夜晚的天空漆黑一片,星辰隱去了光輝,皓月遲不露面。撲面而來的寒風裡,細雨初過,摻著一股潮濕的氣息。
我站在草草整修過的陳家老宅的院子裡仰頭望星。
原上了歲數之後長夜裡愈發得睡不沉,稍微丁點響動都能驚破我的淺眠。好容易患上嗜睡能睡得好些,卻又被事驚得失了倦意。
睡眠不好白日裡愛犯困,三番兩次小憩,天暗下更不願歇息。歲數更輕的年間我因這不敢貪中午的補眠。
抱著搪紅豆杉葉的竹片枕,朝天發愣痴痴得在想:死了之後去陰曹地府定有人在等我。
前些年新栽種下的不如我高的紅豆杉苗子已遠高屋頂,公的花開滿樹教風吹,母的那株生出顆顆小青圓。
公的那顆干直枝繁,杉葉綠黑,春來總得修減枝葉,被砍下的枝條未入土歸根,細長的硬葉盡數剝下,成了我懷裡枕的內芯。
我想起山腰房裡的水梔,枯敗的竟在九月晚生出兩個花骨,遲遲開不出,也不謝。
「先生,天黑夜涼,回吧。」小侄子出言。
懷裡的苦竹枕沾上夜的冷氣,抱著生涼,我沒看他。
「小侄子。」
「我在,先生。」
得知周秉的事後,影子久不見蹤影,郎中往山下走的日子莫名多了些,同人說是開了家鋪子經商,我尋機問他周秉的事。郎中聽後先是訝異,而後極快的瞭然,借他最常用的藉口敷衍我。
山間的屋冷清下來,我犯了癔症,非要搬回老宅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