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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7 17:02:25 作者: 陳徊
放在原來我多是徹夜不眠的夜晚的日子,能一覺睡到大天亮對我是幸事。只這睡症發作無規律,一日三餐無法準時進,身體營養跟不上到底還是傷了身體。
郎中對此症狀一籌莫展,不再如往常同我打趣,整天皺著眉頭,好看的五官扭得丑的很。我勸他放開些,他嘴上答應,回頭等我看不見依舊愁眉苦臉,往往一人坐在院裡的井坎上,低頭看坑窪的地,一盯就時幾個時辰。
小半個月睡下去,我的精神氣恢復不少,內里氣血雖弱面上好歹不再死人白。我心裡有底,過度的睡眠能補充我早年拖欠下的,而我所透支的不過是一段稍長的迴光返照。
褪了春困,免了夏乏,逃不過秋倦的爪。
山里入了秋,大小霧多起,我一覺轉醒不知道自個又犯什麼毛病,幾天來醒著就看初入秋冬的黃葉紛散,風攜著它忽高忽低,葉片上的褐紅不規則斑點極富意味,偶拾一片指尖翻轉打量,看不出個所以然。
小侄子嚴禁我出屋,怕受風吹,著了寒,著意郎中和影子看著我些。
中秋節恰好趕上颱風沿海登陸,雲層厚遮住圓月。我白日裡睡飽夜裡精神好,八月十六晚院裡翹首盼了許久也未能瞧見一絲光亮。
颱風影響不算大,登陸地離得遠,外圈的雨雲往連山小城上空兜了個圈揚長而北上。
雨下的不大,院裡原影子搭的個草棚子上已攀滿了不知名的瓜藤,我喚小侄子給我搬了把搖椅,他陰臉十二分的不樂意卻拗不過我的任性。
「先生體弱,不該冒寒。」
混小子。
我已然聽不進任何人的勸阻,執拗地進屋,吃力地拖出把搖椅,淋雨進了草棚。
混小子僵在一邊,不吐一個字眼。
仰躺在上邊,合眼小憩聽聽外頭落雨,倒也樂得自在歡快。
小睡醒來,黑幕攔眼。我舒緩的呼吸等眼前的黑散盡,撐起身撩開帘子。混小子還頂著雨,守在棚外。
傻小子。
下椅撥開草棚的門帘,矮身走了出去,抱住已透出我一個多頭高的小侄子,把頭埋進他的懷裡。
眼前一片黑漆,我看不見什,不去胡思亂想。死了後,總有人替我收斂整容,火化成不剩幾斤的灰,設靈堂挑日子,枕著喪歌,被關在暗無天日的死穴里。
「混小子,你小叔我遲早是要走的,你就別管我,讓我隨心一回。」
雨落在他的臉側滑落,像極斷線的淚滴。
「先生。」
貼著濕潤的涼意,溫暖地雙臂有力環繞住我,我往他的胸前蹭,與他靠得更近。我承認,我已經習慣了他的懷抱,暖而不燥,我不想放手。
「我不想放你走。」
小侄子這話再次提醒了我。
我不可能久留。
雨後初寒的涼氣絲絲直往我腳底心鑽,我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小侄子脫出愣神,趕忙抱著我進屋給我換下薄底的草鞋和濕透的衣褲,給我加了身襯衫外套,自個也換了套清爽的外衣里褲,光著腿又溫了點暖茶哄我喝下熱身子。
蜷著身子裹了張毛毯窩在他懷裡,我紅著眼啃他捂上的海苔餅,顧不得細粉碎屑落一地。他心情似是很愉悅,幫我輕撫掉碎屑,眼裡含笑。
屋門忽的大開,冷風夾雨絲灌進,影子濕漉身影飄進,他牽著個身穿粉裙的小女童,未在意我與小侄子的同處,遞給我一份淋濕邊角的報紙,深深朝我這兒看了一眼,又帶著女童出了門。
影子按照慣例,每回下山辦事從城裡給我捎回一份最新的時報。那女童是他新養的閨女,我沒怎麼見過,只聽郎中跟我道過一嘴。
我叫小侄子替我接過,展開在我面前,從第一頁開始慢慢往下看。山里通電聯網不便利,我清居用不著些玩意,灰紙黑字的報紙按時一份派遣閒悶。
第一版,加黑加粗的頭條,殺人犯的審判。
大致內容是,三個月前嫌疑人控告自己的養父母殺害他的親生父母后蓄意收養他,多年間不斷強迫他觀看邪教儀式污化他的思想。而為逃脫正規調查,他的養父母動用人脈關係,暫緩調查進度並各地轉移屍體。
一個月前,他親自執行籌謀多年的計劃,在其養父母殺死他前,按照當年的手法將二人殺死並解剖屍體,一同泡進其親生父母屍身所在的容器中。
二十四天前,警方在搜查失蹤的嫌疑人父母時接到殺人犯的自首電話並稱手握證據,幾分鐘後警方收到記錄嫌疑人殺人過程的高清錄像、一個詳細地址、一串複雜密碼、一顆眼球和一把庫房鑰匙。
深入調查後,警方初步確定他的罪行。
局裡請來的刑偵破案專家唐沅敏銳的將此案與幾年前國外大規模投毒案、酒吧分屍等多起惡性案件進行了脈絡上的梳理,核對嫌疑人行程記錄以及當年的線索發現多項驚人巧合,並果敢地初步判定嫌疑人極有可能為罪魁禍首。
十天前,暫被關押的嫌疑人被專家確診為反社會人格以及共情能力缺失。嫌疑人於當晚承認曾在國外進行報復性謀殺並認罪。惡性案件的受害者多為在逃的殺人犯、毒販與黑黨及紅燈區人士,其中更不乏高智商連環殺人者,常抱團行事組織渙散卻仍為一大禍患,一夜覆滅在當年也是大新聞。
此案原因線索不足負責組懈怠敷衍故已擱置多年,接手組苦於線索中斷而遲遲未能找到元兇,如今有出人意料的新進度,引起國際廣泛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