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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7 17:02:25 作者: 陳徊
嫉妒?
咳。我搖搖頭,拍拍臉讓自己清醒些。
想多了。
天色已全暗下,家中空房大多堆放舊年從老宅清出的雜物,我睡不了冷冰冰的木沙發,只好去混小子的房間將就一晚。
躺在他殘留著藥苦味的床上,我久久無法入眠翻身瞥見他床頭柜上的藥瓶,忽然意識到他的沉默寡言與獨來獨往。
借著微弱的光,我摸到眼鏡戴上,看清那藥瓶。藥瓶外邊的包裝被換過,光看外殼看不出裡頭裝的什麼藥。我做賊心虛似的往關著的門探了一眼,旋開藥瓶蓋子,放到鼻頭前扇聞了下。
嗅覺退化後,我聞不太出味道來,乾脆又往掌心裡倒了兩顆細細看,是白色薄膜衣片。又捏了一顆掰開,片芯也白。
因為太熟悉,看到這藥片的第一眼,我就知道這是什麼。
舍曲林,多用於治療抑鬱症的相關症狀,包括伴隨焦慮、有或無躁狂史的抑鬱症。當病情控制後,繼續服用舍曲林也可有效地防止抑鬱症的復發和再發。舍曲林也用於治療強迫症,繼續服用可有效防止強迫症初始症狀復發。
曾經我也服用過,用它活命。舍曲林藥效強勁,同時也伴有許多不良反應。有人靠它釋放壓力,有人拿它治病,可它不該出現在混小子的床頭。
這孩子來我家住下後,房間一直自個整理清掃,我極少干涉他的私人生活。如今,可能不得不干涉了。
他的性子孤寂生僻,先前在徐家婚禮之上莫名的出現我毫無預料,後又莫名出現我家院中,事先我的兄長或者我的兄嫂從未通知過我。
這混小子不願叫我小叔,偏偏叫我什麼先生。冷冰冰的,不像是一家人。
他這人也冷冰冰的,一句話都不願意和我多說。
我拿紙巾包起那顆破碎的藥,扔進衛生間的馬桶里摁下沖水鍵。我盯著旋轉的水渦將被揉的不成樣的紙巾吞噬,我仿佛回到幾年前的手足無措。
把藥恢復如初放回原位後,我躺回他的硬板床上思緒繁多,捏捏鼻樑腦殼作疼,翻來覆去的睡不著,感覺後腦下有硬物硌得慌。
伸手去探,觸指冰涼。我掀開枕頭,摸出一把漆黑的匕首,無鞘還開過鋒。
「別碰,」混小子不知何時站在我床邊,手快的奪走了我手中的匕首,「有毒。」
9.
混小子終於不氣了。他突如其來發脾氣,莫名不講緣由地消了氣。
這尊不好伺候的大神給甩了個好臉,我半哄半強迫讓他按時吃下藥。
但他提出了個令人匪夷所思的要求。
夜裡,要和我睡一張床。原因是江南的冬日太冰冷,少用暖氣,我不喜空調取暖的悶熱,故不許冬天使用空調製熱。
他以此為由,理直氣壯地擠上了我的床,又說夜裡太冷,他的被子太薄,鑽進我的被子裡,與我相擁而眠。
混小子,說好的高冷呢。不得不說,他的懷裡還挺暖和。
哈哈。一番自我寬慰後,我選擇妥協。
我真不爭氣,他的確比抱枕還要舒服點。
夜深人靜的夜裡,我頭疼轉醒,偶爾能聽到混小子說的夢話:死國是一片故土。
按理講,人說夢話時他嘴部的發音肌肉處於休眠狀態,說出的話也應含糊不清。凡事有例外,我也不怎的放心上。
於是往後他暫住在我家的日子,我時常閒來無事向他問起死國。
看他一臉懵懂,我便一副大獲全勝的得意模樣。
我們相處著,竟也漸漸熟稔。
俗話說,床頭不熟,床尾熟。
我不喜吵鬧,想著他沉默寡言平時總是面無波瀾想必給我也添不了太多的亂子。
且令我倍感意外的是,有一日,他主動談及借住一事,並詳細告知我兄長與兄嫂在外的情況。
雖說他已借住了一段時日,作為東道主我也拂不了這個面子,鄭重地應下邀請他多留些日子。再剩下的,我與他各做各的事,交集甚少。每日三餐輪著做,飯桌上低頭挖飯,吃完回房無家裡長短可聊。偶打個照面,相互笑一笑也說不上什麼話。
除了夜裡,他會主動來尋我。
這小子,果然沉寂得莫名教人在意。
有空我得問問他匕首的事。
10.
轉眼便入冬,哈口氣騰雲駕霧,記得年幼懵懂,時常與同齡的孩童們嬉戲,專往外跑,冰天寒地重重地哈一口氣,追著那氤氳的白霧,叫嚷著龍吐息。
哪日清晨我吃力地睜開眼,慶幸又見一日日頭,身邊人已不在,被褥仍熱。掀開被穿衣,拖上暖鞋、拉開簾,入目的是蒼茫的世間。
南方冬日裡的常綠與三四朵色異的花全不見,埋在了白雪裡。
好看,真的很好看。
我的生日,農曆十月廿三,恰好是陽曆十二月七日,往常會與大雪節氣撞上,北邊鵝毛紛飛,南邊幾乎見不著雪影。
稀罕的,江南落了雪。寒潮一陣陣,雪下不止,漸漸地積得有膝蓋高。
我心底里的感覺說不出,打小生在江南,雖去北邊見過雪,到底不如故鄉的雪來的稀奇。生來少見南濕雪的我,樂得看雪落在我生辰那日。
自作多情的,我當老天爺給我慶生。
孤家寡人,獨活慣了,也無人提及我的生辰,日子一久,我自個也險些遺忘了,我初到這世上的那一日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