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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7 17:02:25 作者: 陳徊
老大娶男媳婦的事情傳開後,外頭傳的風言風語進了同家人的耳朵,家裡人面子放不下。老父母也算開明睜眼閉眼默許老大的事兒,即便族裡反對上不了族譜,也悄摸著打電話讓老大把人和孩子都帶回家好好瞧瞧。
沒等到老大打點好外邊的生意拖家帶口的回家團聚,二老雙雙離世。家裡人嫌老大的病,不許他回老家辦喪葬,還將其逐出族譜。
小的是老來子,腦子出了名的好使,打小成績好,可身子骨弱的不行,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年少成名學業有成,說是個腦袋靈光的高級知識分子不為過,放著大城市高薪的輕鬆工作不干,辭職回家守著爹媽年輕時結婚買的一棟四層房子當包租公。
那些個不來往的旁氏瞧老二回來各個巴結。老大被除名,陳家的大頭家底全該傳到老二手上。小的不稀罕,寧願跑老家山腰上建座小茅屋一個人將住,守著山上那做大老宅。
說來你別不信,我就是那個有病的老二。
2.
我猶豫了片刻後,推開木門,牛毛縷縷隨斜風往屋裡潲。矮身出了去,我眨眨眼適應猛然間出現的光亮,絲絲細雨窸窸窣窣打濕臉頰。
外邊落雨,我退了回來隨便從樓梯道下拿了把半舊傘撐起。抬頭盯著傘面上細小的破洞透出,我無奈地扯嘴。
傘面漏雨,粘灰塵的雨水打在我的肩膀,原本蔓延的絲絲涼意一點點的退卻消失。
車輛鳴笛聲此起彼伏,催促行人步履勤快,紅光驟滅一刻瘋狂呼嘯而過。
雨下的倒是不慌不急還未停,我站著淋得久了,那入骨的寒涼,我是習慣了。
淌過了低洼的積水,拐進幾近無人的小巷。我久不出門,腳踏上老青石板仍有些虛落,小心翼翼地落下每一步,空得不大真實。
我最喜陰雨,大雨滂沱或是細雨連綿,我都愛的緊。或是伴風而來的那份秋涼,或是氣海翻滾的那種夏悶。
冬雨的寒,春雨的暖,夏雨的燥,秋雨的爽,雨落屋檐打傘的聲音,我都愛的緊。最不喜說狂雨打摧花無情,細雨潤物細無聲;也莫言陰雨綿綿似愁思擾人心緒,丹花帶雨不也是一番景致。
對我而言,望不見邊的青天,無盡的暖陽太明太亮,太過直白望去只會刺痛我的眼。只有在落雨陰雲時,我才可仰起頭,肆無忌憚的貪婪的覬覦我久久思慕的天。
晴天陽光異常自私,它不容他人去窺視天的美。晴日十分的燥人,令我感到厭煩。平日裡我若能不出家門儘量全推脫。今日不得不走一趟,苦苦抉擇還是出門。
也還好今日是陰雨天。
我受邀參加老徐家的葬禮,因工作原因我離家多年,近日才回,暫住在城裡的單身公寓,同徐家離得遠,需得搭車再過五條路。老徐家葬禮搬回老房子辦,同老陳家臨同座山,不過陳家老宅在雲海之上,徐家在狹谷之中。
老徐家我小時去過一趟,只記得谷里有條百步洪。
大宅皆藏的深,多年前家中變故時我家以我祖父為首從老家分了出去,離得遠了也就不怎麼親近。我大了之後家裡出了點變故,老爹成了傳家人,我和兄長商量著,在老家附近的山腰上買了座不大帶院子的木屋,日後回來獨自住著,有空時常也往自家老宅里去探望探望。
哥在我還小就去了外地,我大了後也沒想著長留在外頭。大哥在外月月寄錢回老家,吃喝不憂,我病癒發的重了,大城市裡的環境比不上這小城,便回來了。
我自身難保,哪還管的了外頭那些人不乾淨嘴裡的閒言碎語。
各家分地而居的穀子裡頭,老巷子兜兜轉轉的,隨各家興旺遷徙重修翻建過不少次,唯一的直通的小路被改的左歪右拐的,我不時常來偶爾摸不著頭腦迷路也是有的。
3.
合傘躲進檐下,我拽住袖口抹了抹滿是水珠的鏡片更是一片模糊,哭娘的戲碼咿咿呀呀的唱個不休,還得挑揀個好的時辰往往是夜深時分。
人死雨落,倒是個吉利的象徵。我一路進去,瞧見內房裡個留髮的和尚敲著木魚,嘴裡不知念叨些什麼鬼。
反正絕對不是正經的佛經。
刻意的哭腔與濛濛陰雨相互纏結,旋在人的心頭,撞上道士搖鈴擠眉弄眼,實在不爽。
我自小不與老家人親近,這回走了的那家人也只是住在本家的外姓親,不姓陳。
其實我本不必來此。可自從哥被踢出族譜,合著老陳家嫡系一脈就剩我一根獨苗,不來不合適。
滿空氣浸染在哀傷里,即便離開的人生前無關緊要,親戚朋友子孫後代裝裝樣子也還是要有的。走的人是個老婆子,與我有些親緣關係,臨走前一個人孤孤單單,臨走前癱瘓在床生活無法自理早早遭五個兒子厭棄。
老婆子是在悶熱夏日裡走的,不孝子們怕她久了發臭麻煩,連夜的送到火葬場化成了一抔灰,隨便揀了個盒子裝了回來,風風光光地大辦葬禮。八層八仙桌疊起的寶塔,和尚念經度了魂七天。
那是刻在存在他們骨子裡的劣根,再怎麼費盡心思的掩蓋,改不掉的。
這場熱鬧葬禮上,吹嗩吶打鑼鼓的嘻嘻鬧鬧,時不時看時辰,聽頭兒指揮吹打一段十多年前膾炙人口的流行音樂。十來張的大圓桌,大擺在不大的路口,大半已經圍了人,好時辰一到點了煙花一頓轟隆後二十三道菜接連的擺上桌。各路來吊念的親朋好友吃的吃喝的喝,歡快對酒吼歌發瘋的、忽然嚎啕的什麼人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