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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7 17:02:25 作者: 陳徊
    扭曲撕裂的虛空之中,一息間,芷蘭原本站立之處餘下一片暗血殘渣。

    遠在百里之外的影子,右手輕舉,做出一個抓握的姿勢,一絲血意在眸底蔓延開來。

    她受人蠱惑毀局,影子留她不得。

    仿佛有何物慾逍遙天地,卻不幸被掌握在手心,下一剎那,徹底寂滅,萬劫不復。

    肉身被毀,元魄寂滅,自此以世上的天地輪迴之間再無芷蘭這廝。

    待身後萬籟俱寂挽蘭幾欲回首,忍了又忍終是邁步遠離。她知身後一灘刺目的血跡,她說不準是否不忍。現下與影子同她商定的計策並無出入。

    一縷殘魂纏上挽蘭的小指。

    挽蘭的身軀猛的震悚,淚水決堤。

    雨絲紛紛揚揚,雨中怔立片刻辨不清面頰是雨是淚。

    或得庇佑,剩一絲執念為魂,纏繞不舍,化為殘鬼,久久飄蕩。

    生生世世,永不超生。生生世世,永存於世。

    永陪伴她的身側。

    星月無光,楊柳岸,敗絮高飛恍若雪舞。郎中質問前,白衣仙歃血許下護他後世無憂。

    魔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亦誓願與所愛之人一齊執手白頭。

    29.

    往年總見冬日寒涼,雪霰細細。

    今時暖陽烘人臉紅。

    寧山內里,斷壁翹涯傲立孤枝,雙山割裂間聳出一棟參天木閣。

    階下人深呼一口濁氣,仰首望向滿是冰凌凍結的窗格,翹首以盼。

    我掀起眼皮子看了眼,入目滿是揚灑漫天白雪,或緊或滿地落下在孤枝荒土。

    見來人停滯愣在那兒,白衣殘袍粘血氣息平穩。

    蜷在狐裘中,畏冷的我側頭看端著藥水的郎中,他半睜深邃的眸子透出一絲瞭然,再闔眸嘴角抿起抹淡笑。

    我們心知肚明,替我殺死帝姬,覆滅兩國的那幾人為何人。畢竟,誰人知十二代寧山尊者半仙之身,何至慘死平集山劍窟,屍骨無全。

    說為我,不過藉口。

    幸有郎中那藥護我,使得我雖氣息奄奄然意識清明,撿回一條命。

    也虧白衣仙先前刻印我掌心的金紋暫護我心脈,我雖重傷仍留一口餘氣存活。但結界腐蝕紋絡,郎中予的藥粉雖療我的創口卻破了金紋的通連,再加芷蘭捨命一擊,我的命是拿藥一天天吊著,他們硬拖著我的魂留人間不願撒手。

    想不通,為何先前全想將我置於死地而後又懊悔救回我。

    卻也時日無多。

    皮子邁下新雪,裘衣曳地。

    挽蘭與芷蘭自那日後,再未回。據聞,挽蘭自刎於山下的林間小亭,手裡握著一支拙劣木簪。

    我翻出枕下的匕首,隨身。

    郎中幫我在刃上淬上了永不腐壞的毒。

    31.

    我接過他遞給的陶碗,喝盡碗中黑褐,苦澀的滋味在舌尖緩緩蔓延開來,浸滿整個口腔。

    淚水在我的眼眶裡沉積的難受。

    故我闔上雙眸,仔細地感受著滾燙的熱淚順著我的臉頰滑下。

    溫涼的十指交織掐扭,牙齒咬上了唇。

    我回咬他。

    該禁不住折騰,給他面子似的,濃煙燻的眼中淚越淌越凶,落下的盡數含咽。

    了事後,他為我披衣,相擁溫存。

    頃刻火海滿天橫流,瘋狂的火浪接踵撲來,張牙舞爪欲吞沒。

    我大口大口地喘息,吸入不少濃煙,止不住的錯喉。

    甜腥翻湧而來,喉頭一熱。

    他緊握我的雙手,十指交纏,與我癱在冰涼的床榻之上

    我勾唇笑了笑,血不斷的自我的嘴角滑落。

    催毒的藥起效,喉頭湧出的黑血,浸染純白的白袍。闔眸前,我聽見他以吳楚的方言為我唱喪歌。

    一對燃燭三支香,兩手空空見閻王;三千白銀一碗湯,愛恨情仇皆遺忘。

    於我失神斷續的啞言中,他埋於我耳邊,沉吟我才應是他所想的白衣仙。

    那日,世人皆見雲層之上的火海蔓延,照應天下赤紅一片。

    萬方敬仰的寧山聖地,起了一場覆滅的大火。

    閣中,無一人生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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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衣仙篇(完)

    che有刪減

    第24章 24.四輩子(1)

    1.

    地方人都說老陳家輝煌不再。多嘴的婆娘逮人就聊陳家的事,生怕人不知道老陳家敗落自個家福氣到了似的。

    老陳家是早年古時候搬遷來的大族,那年頭同姓聚居,族譜裡頭寫了自家祖輩的名姓來歷。外頭不知道眼饞老陳家的家底子,有說是朝廷大官觸犯了皇帝被貶來的,也有的說是關中那塊戰亂逃難來的,千年前的事,都是個猜,誰也說不準。

    傳了不知幾代的老陳家出過大官,出過富豪,各行各業出過許多在常人看來了不得的大人物。早年出海盛行時送出國幾個小生,如今在國外安了家,也將祖輩血脈傳了下來。老陳家人丁興旺,旁家分支多了除了頂著個陳姓,八竿子打不著的丁點血緣也不怎來往。

    同人人家中一樣,老陳家奉行嫡長為主。可傳到如今這一代卻不怎的,直系的就剩了兩個兒子,偏偏哥倆還沒一個是正常的,外人看來全都有病。

    大的本該是繼承老家,不爭不搶一分錢一寸地都不要,年紀輕輕就和家裡徹底斷了聯繫去外邊打拼,脾氣犟得很。也算老大有本事,眼界開人又生的機敏,家裡頭嘴上說不管實則暗地裡幫襯不少。好容易賺了不少錢和家人關係緩和,家裡想著他年紀也不小了給他講對象,可沒成想他不願意娶個女老婆,自個早找了個男人一塊過日子,養了個孩子也不知道是誰的種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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