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頁

2023-09-17 17:02:25 作者: 陳徊
    莫說國朝大事如何,便按那小帝姬蠻橫無理的性子,獨守空房又遭天下人恥笑,逮著機會恐要將我碎屍萬段。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任山下刀光劍影暗潮洶湧,我留於寧山上避避風頭,好歹保住賤命一條。

    「你定會護我無虞。」我昂首自滿地說。

    他微眯的眼眸中有揉碎的星辰閃爍。

    如我所料,他摟住我,輕輕深按進懷裡。

    我與白衣仙相依相偎,心有所動,無知無覺。

    16.

    上寧山四年以來,我也算過的充實。

    幸覽閣內萬千藏書修身養性,賞花品茶吟詩作賦揮毫作畫陶冶情操。

    飲食起居雖由挽蘭接手照料,我與影子也愈發熟稔起來。影子時常下山做事,歸山總帶回一些新奇好玩的東西贈予我。

    寧山聞名的冷麵掌教清冷,倒也有皆如春風化雨的淺淺溫柔。影子倒也知我品位,所贈皆我所喜。

    影子的女兒芷蘭先前一心撲在情愛之中,荒廢修習,與挽蘭撕破臉後在門中比試之中慘敗。

    非學藝不精而是心神不寧。滿面愁容眼下青紫,夜裡定胡思不得好眠。

    芷蘭受拒後本心懷不甘,轉移矛頭日日尋挽蘭切磋,縱隔鴻溝也好靠的近些。事事難為,並非事事遂意。

    因白衣仙雙親均為得道甚高的仙人,自出生便得仙身,仙賦得天獨厚,無需刻苦加以修煉,唯需日後邁越大關渡劫得飛升,卻也不是什麼難事。

    只我一介肉體凡胎,伴不了他長歲中幾點須臾。

    一日,閣內暖爐香氤氳,我正茗茶品點,影子與我歡談,忽話鋒一轉卻將白衣仙的過去一一向我詳盡道來。

    原我略知一二的,此番曉得的一清二楚。

    其出生承厚恩澤,卻亦招致災禍。

    恰逢白衣仙降世那日,正是他母仙的渡劫降雷之時。

    白衣仙的母仙以男身,犯天之大不韙誕下白衣仙已是奄奄一息,更是無力應對天劫。

    為護嬰孩躲過劫雷摧殘,母仙拼盡修為,仙身盡損,神魂消散於天地茫茫。

    母仙因與其伴侶心有嫌隙,刻意瞞下腹中孩兒的存在,白衣仙降世後他的父仙才堪堪得知他的存在。

    父仙趕到劫地,已不見伴侶蹤跡,殘餘一抔煙土和一浴血的嬰孩,皆已回天無力。

    所留下的,唯有小小的嬰孩涕泣於一片灰燼。

    隨後,劫風掀過,漫天紛飛,轉瞬間殘灰消匿不見。

    據偶見之人述,那一日天降血雨,東海水竭,赫赫有名的戰仙幾近瘋癲入魔,泣血哀哭,時人聞之悲慟。

    瘋癲三日,父仙睜大布滿血絲的眼,顫抖著抱起二人的孩子,流泣淒淚咒其子不得善終,甚至未賜名,自散靈識魂魄而亡。

    活,未能相守一處。

    死,定要與他相伴。

    黃泉路盡碧落,並非孤身一人。蒙蔽心念,失了神志,未懂亡人苦心,苦了存世的後人。

    而彼時,影子的父親正於一旁,眼看嬰孩受詛無力阻止。

    與二人交好的一位仙人實在不忍,交付寧山尊者,代為撫養。寧山尊者羨於白衣仙生成仙骨欲奪之,故假意親和收嬰孩入山門。

    身為仙嬰的白衣仙被寧山尊主帶回,初啟靈識被置於座下弟子門下,拜入寧山修習仙法。

    多年後影子以百歲之齡誕育芷蘭。言盡至此,我早已覺曉。

    之後,便是寧山幾多變故。

    握杯的手一顫,茶水傾覆,我抬手拂去几上殘液,目空心滯。

    影子苦笑,向我跪拜三輪,下了閣。

    今說起這些,不過乃朝花夕拾。

    我拋擲手中青瓷杯,莫名憶起那日山階,影子答非所問。他回回跪拜祭奠的,是那為人不齒的魔頭。

    一切非晚,已晚。

    第20章 20.三輩子(6)

    17.

    南來入春,淅瀝落了很久的雨,寒冬里彈抖出取暖的新棉被沒來得及換下,教綿細雨染進霉味。

    褪去外衫鑽入被中,感不到原該有的溫和,夜夜濕涼,便是睡過一夜,明早的小被仍不溫燙。我病體多弱,厭極了涼夜,生怕冷畏寒,入冬後更甚。

    大寒以後的苦夜難熬,白衣仙知我近日體虛內寒,特親前往名地杏林求藥,日日督促我就仙靈泉飲下,然收效甚微。

    尋常凡人有緣習得仙法,通常延年益壽,再不濟也可達強身健體之效。

    自我入門寧山,未習得鞏基之法,不料隨光陰流逝,身子越發不行,一日日枯朽虛弱。

    幾日來天好容易放晴,雲翳透光撒耀萬物,暖洋溫人。我意外的精神抖擻,正欲將被褥拉出曬曬,不巧又逢落雨天寒。

    大好的心情不由得壞起,悶悶地踢路間石子髒了白襪。

    「做什麼。」

    恍然聽白衣仙在身後喚我,我僵持幾瞬抱著一榻被褥艱難回身。

    他冷麵上前,直伸手索要我懷裡的被褥。我尬笑兩聲想著辯解定然無果不如遂他的意,順從地遞上厚重的絲棉被褥。

    白衣仙問診過我的病,得知內情後事事不許我過勞過累,苦活累活髒活全教個外人不知何處來的金釵小姑娘挽蘭做了去。

    雖是個不知根知底的女娃,好歹家裡曾也嬌慣養著,我堂堂男兒有手有腳,事事勞煩人家頂過意不去。

    再說這我面子哪裡過得去。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