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頁
2023-09-17 15:51:21 作者: 珩一笑
「沒事兒,待會雨停了我自己打車回去就好。」
雨淅淅瀝瀝下個沒完。外界的雨聲喧鬧,同屋內的安寧形成強烈對比。
趙兟窩進了單人沙發,手一下下地順著,不知何時出現的嗷嗷。
它是普通的中華田園貓,橘白色為主,養得有些肥了,毛髮柔順。
蔣暢走過去,說:「剛剛……不好意思,讓你見笑了。」
「不會,」趙兟說,「能哭,就說明還有痛覺,還沒變成一個麻木不仁的『大人』。」
「你也會哭嗎?」
「為什麼不會?」他反問,又說,「只要是人,無論喜悲,都可以哭。」
蔣暢敏感感覺到,他情緒不好,不過被理智強行壓抑著,像失眠火山,有隨時甦醒噴發的危險。
為什麼呢?因為下雨嗎?
可那日在天橋,並未見他如此大的變化。
他也不是情緒始終如一的機器人。
地板很乾淨,蔣暢想想,在他旁邊盤腿坐下,裙擺鋪開,如鳶尾盛放。
嗷嗷傲嬌地掀起眼皮,懶懶地看她一眼,又閉上,搖著尾巴,繼續酣然而憩。
趙兟說:「地上涼。」
「我在家也經常坐地上。」她不以為然。
嗷嗷起來,邁著輕盈、慵懶的步調,踩著蔣暢的裙子走過。
她「嗷」地叫了一聲,「你爸給你取這個名字,是不是就是因為你老闖禍?」
「喵。」
貓頭也不回地走了,回到貓舍,爬上貓爬架。
趙兟完全是居高臨下地俯瞰蔣暢。
女孩子臉上的膠原蛋白還沒完全流失,臉頰顯得有點肉感,四肢卻纖細,頭髮微卷,一天過去,變得毛毛的,妝也脫了。
半晌,他收回視線,聲音空遠地說:「我唯一一次,哭到脫力,是我奶奶去世。」
蔣暢靜靜地聽他繼續往下說。
可他不說了。
多過分啊,好比織一件毛衣,織了個領子,就甩手不幹了,硬生生地卡住你的脖子。
搞得人不上不下的。
又一陣雷鳴。
蔣暢注意到趙兟的眼皮顫了顫,她直起上半身,抬手捂住他的兩隻耳朵。
他定住。
離得這麼近,她身上的香氣傳來,他卻好似失去了嗅覺和觸覺,只是看著她。
她知道自己衝動了,可也不好立馬退開。
雷聲終於過去,蔣暢給他塞上兩隻耳機。
她輕聲說:「不想聽到,不聽就是了嘛,小孩子都知道。」
她不知道。
雷聲像只指甲鋒利的爪子,勾起他心底最不想回憶的往事,勾得他的心臟血肉模糊。
這是他多年來的魘,如影隨形地跟著他,在每一個雷電交加的雨天爆發,不是簡單捂住耳朵就可以驅趕的。
耳機里,放著節奏感很強的重金屬音樂。
趙兟並不愛聽,但為了不拂她的好意,還是戴著。
自十六歲後,第一次有人用這種哄小孩的辦法來對他。
賀晉茂他們把他當思想成熟,有自制力的成年人,即使知道他煩躁不安,也是將解決權交付給他自己。
她的掌心柔軟溫柔,那一瞬間,他的確有種與全世界隔離開的恍然感。
就好像,另一個次元的空間裡,唯剩她一雙明亮的眼。
不太妙。
當一個人心中出現,類似於「她最獨特」的想法時,也就意味著,那一瞬間,他是為她心動的。
兩人一高一低地坐著,皆默不作聲。
趙兟在自我反省。
也許從最開始,就有著自己也不曾察覺到的,對她的偏心。
賀晉茂看出來了,杜胤看出來了,卻青也看出來了。
不管他怎麼修身養性,降低對感情的期待,幾近頑固地堅守目前的生活,到底是長了一顆凡夫俗子的心。
但就像他之前對賀晉茂說的。
他是修補過的瓷器,表面再這麼無瑕,裡面看,也是支離破碎的。
一個過往支離破碎的人,靠近她,難免有扎傷她的危險。
不知過了多久,雷聲消匿,雨不見停。
蔣暢望了望窗外,問:「時間是不是有點晚了?」
「你餓了?」趙兟摘下耳機,說,「我叫阿姨做飯。」
「不用麻煩了……」
「阿姨領工資,本來就是分內之事,沒有什麼麻不麻煩的。」
蔣暢不做聲了。
她沒有蹭飯的意思,只是想說,她該回家了。
阿姨識趣地不打聽蔣暢的身份,簡單地做了兩菜一湯,餵了貓糧狗糧便走了。
桌子很大,大得華而不實,更像是一種裝飾用的東西。
兩人分坐兩邊,靜默了會兒,趙兟說:「那天,也是夏天,雷聲大得像要劈開天空。」
蔣暢茫然兩秒,反應過來,他接的是那句他奶奶去世的話。
她嘴笨,不知道怎麼安慰,也因為,她不曾經歷最親的親人離世的打擊。
趙兟又轉開了話題:「卻青今天跟你說了些什麼?關於我的。」
「說你以前挺……調皮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