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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7 15:29:51 作者: 枕花眠
兩人各懷心事的——主要是江遇有心事,孟霄想問又不太敢問的在旁邊時不時欲言又止的瞅他一眼——在有遮擋物也沒起到什麼作用的站牌下等了將近二十分鐘,一輛顏色還算降溫的藍色公交才從遠處的十字路口緩緩駛了過來。
江遇和孟霄一前一後的刷卡上車,輕車熟路的一路從車頭走到車尾,坐上位置就把頭上的帽子摘了下來,在冷氣十足的車裡甩了一下頭髮,讓額前被汗水粘浸濕的碎發重新散開來。
然後又默不作聲的轉頭看向了窗外,繼續給孟霄表演著深沉。
這種情況發生的次數顯然是屈指可數的,以致於孟霄在又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不知道偷偷瞅了他多少眼之後,終於還是沒忍住再一次試探著開口喊了一聲。
「江哥……」
江遇沒搭理他。
「江哥。」
他又稍微提高音量喊了一聲。
江遇還是沒反應。
孟霄喊了兩聲,發現江遇毫無反應,大著膽子伸手扯下了他的一隻耳機。
「江哥!」
聲音大得前面的人都不禁轉頭往他們這邊看了過來。
不過作用也是很明顯的,他江哥這回有反應了。
江遇本來正在全神貫注的想事情,被他扯得一驚,下意識的抬手拽著住耳機線,轉頭擰著眉往前排看過來的目光掃了一眼,才一臉不耐煩的向他看了過去:「做什麼?」
大概是因為心裡想的事情實在算不上愉快,所以眉眼間透著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躁鬱。
這種情況也很少見。
孟霄被他的反應弄得一愣,呆怔的盯著他看了片刻,才在心裡確定了江遇是真的不太對勁。
「你今天怎麼了?」他拇指和食指尖還掐著江遇的耳機線,關切又十分不解的問,「看起來好像有點不對勁。」
江遇心裡正煩悶,聞言並不想回答他的問題,所以只神色不耐的把耳機從他手上扯了回來,轉回頭敷衍的答了一句:「沒怎麼。」
就轉回頭去,又不再理人了。
孟霄心說我是瞎的嗎?你都這樣了還沒怎麼?
他一開始以為江遇是還在生顧知的氣,但就他所了解的江遇來說,他江哥再生氣也不會氣成這樣,氣這麼久,更不會自己一個人生悶氣。
一般都是有什麼仇怨當場能報就報了,報不了也就是當時氣幾分鐘然後把這筆帳給對方記著,等以後有機會了再還回去,甚至沒什麼機會的話記著記著就算了。
再怎麼也不會是這樣的反應。
就很說不通,這太反常了。
「江哥,」他想了想,還是十分關切的往江遇那邊湊了湊,小聲問道,「你今天……是不是有什麼心事啊?」
話音頓了頓,垂眸認真的思索了兩秒,又問:「是因為裴哥要走的事情嗎?」
他口中的裴哥名叫裴苯,算是唯一一個對江遇這個人及其家庭情況,有著和別人不一樣的,更深刻明朗一點的了解的半個發小。
因為第二天就要遠赴大洋彼岸,許久都不能再和大家見面了,所以今天這個局除了是為江遇慶生,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也就是特地攢來為其踐行的。
所以他才有此一問。
年少遇別離,尤其是關係親近的好友,難免會感到傷感和難過,這都是人之常情。
雖然江遇向來都不是個喜歡傷春悲秋嘆離別的主,但一想到當時裴苯在說自己要走了的時候江遇在若無其事的「哦」之前那一瞬間的反應,孟霄覺得他心裡其實還是在意的。
只是他習慣了不說。
這還是裴苯前兩天突然找他出去燒烤的時候,「託孤」般好心跟他透露出來的冷知識點之一。
儘管聽完之後他仔細一回想和分析,像他一直這麼跟在江遇身後,根本就是完全只能被對方單方面的罩著的事實來看,被托的這個孤好像更像是他自己。
一想到這裡,孟霄突然更確定了自己猜測是沒錯的。
他仔細在心裡斟酌了一下用詞,自顧自的就開始喋喋不休的出聲安慰。
「其實分別這種事情也是在所難免的啦,江哥你也別太難過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和追求嘛,」他說,「裴哥的爸媽都在那邊,只是為了陪他奶奶才留在國內的,現在奶奶走了,他過去跟父母團聚也是人之常情嘛,誰願意跟自己的父母一直隔著千山萬水的分隔兩地,連打個電話聊聊天都得去算時間掐點兒呢。」
「父子哪有隔夜仇,就算當初他爸媽為了工作和前程把他一個人丟在家裡有錯,可歸根到底,也還是為了讓他過上更好的生活不是?」
「況且這麼多年的時間過去,他父母歉也真心實意的跟他道了好幾輪了,獲得諒解也正常。」
完全不知道自己這幾句話里到底踩了多大的雷。
江遇的心情本來一開始只是欠佳,被他這麼苦口婆心的一勸,愣是毫無阻礙的徑直跌到了谷底。
他原本是面朝著窗外木著一張臉,打算習慣性的左耳進右耳出,結果聽到的話全都沒出得去不說,還句句如刀的麻利轉頭往心尖兒上扎,聽到這裡終於忍不住了,趕在孟霄準備再次開口在他的雷區上狂舞前,沉著臉的轉頭堵了他一句:「閉嘴。」
「……」
孟霄真就下意識的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沒敢再繼續往下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