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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7 14:39:20 作者: 佚知
秦熠不該是這樣的,他不會這樣直接拒絕別人。明明和往日一樣溫和的笑容,就連嘴角的弧度都絲毫不差,可是許念卻敏銳地察覺到不對勁,看著他有種說不出的怪異。
可是這樣陌生的他,卻又讓她產生了一種莫名的真實,像是撕掉了那張束縛著的偽裝,讓她訝然的同時無法收回看向他的視線。
但這樣的感覺來的突兀,她便只是一閃而過便拋之腦後,不再多想。而至於他的拒絕,她也淡然地接受了。一如最初得知到父親動了這樣的念頭,她沒有表現出絲毫的異議,只是因為所有人都覺得他們般配,而她也不排斥他的親近和體貼,所以就接受了這樁事。
如今他不願意,她自然也不會強求。
秦熠的佩劍在這次下山時與魔修對決時不慎毀損,後來他便去了劍窟重新選了一把劍。他從劍窟出來時,許念剛好路過,一眼就看到了他手中那把銀劍。
「小念。」
他叫住了她,自那日之後他們還是同平日那般相處,比起彆扭難受的旁人,他們兩個人反而泰然自若。
「許久未和小念切磋,如今得了新劍,不如比試比試?」
許念自然不會拒絕,只是那場比試,不知是因為新劍的緣故,還是秦熠此番下山有所機緣,她感覺到他的劍意較之之前增進了許多,更加遊刃有餘,也更鋒芒畢露。
以至於在那過程中,她居然有些吃力,最後雖然勉強險勝了,但她卻覺得他有所保留。
「好久沒有拿劍了。」他這樣輕嘆著,看著手中的劍,臉上是對決後快意的笑容,然後他才抬眸看向她,卻眼神一頓,他說:「得罪了。」
順著他的目光,許念才感覺到臉頰上那輕微的疼痛,她沒有去管那傷痕,而是靜靜地看著他,看著他眼底未散的笑意。
看到他的笑,那股怪異又浮上心頭,秦熠是不會這樣笑的,他的笑總是溫和,偶爾她會覺得他的笑似乎總是被什麼東西拘束著。
他不會露出這樣帶著邪氣和快意的笑容,這樣的笑太過肆意張揚,不像是他。但他又適合這樣的笑,這樣的笑容比平日裡那仿佛一個模板套出來的笑容來得更生動真切。
讓她看著,便忍不住失了神。
只是在她還來不及搞清楚那股怪異由何而來時,一切都變了。秦熠突然叛出師門,墜入魔道,連雲宗陷入一片混亂,而這時,本就蠢蠢欲動的妖魔也開始肆無忌憚地橫行禍亂人間,所到之處皆是生靈塗炭。
天下大亂,正道弟子紛紛下山,阻止妖魔殘害世間。而造成這一局面的那個人,卻仿佛銷聲匿跡,關於他欺師滅祖的傳聞沸沸揚揚,據說他是因為愛上一隻小妖才背叛正道,又因為那隻小妖死於正道之手,所以他想要顛覆這人間。
眾說紛紜,比起連雲宗氣憤不已的弟子,許念顯得淡然了許多。就連宋明朗也曾經不解地問過她,問她當真一點也不恨嗎?許念搖搖頭,這是他的選擇。
只是在偶爾的時候她的眼前會浮現臨行前那一晚他的眼神,還有那天他臉上的笑意。
魔族攻上連雲宗的那日,她看到了他,他漠然地站在山巔之上,沒有參與那場混戰,他只是冷冷地看著妖魔與道士廝殺,似乎在看一片螻蟻。
血流成河,橫屍遍野,他的眼裡卻滿是厭倦,不只對他們,又像是對這世間的一切。
因為這一瞬間的失神,她的胸口被一個魔物的利爪穿透,世界瞬間安靜了下來,她半跪著,感覺到生命一點點的流逝。
然後她看見他從山巔上下來,他慢慢往山上走著,在他要繞過自己時,她輕聲叫了他的名字。
她本來沒有報什麼希望的,卻不曾想他居然止住腳步,向她望來,雖依舊眼神冷漠,但他的確在看著她。
「你,不是秦熠。」
他眉頭微挑,眼裡划過一絲訝然。
其實早在他站在山巔上時,他就看到了她。連雲宗的大師姐,他曾經與她交過手,倒也沒有辜負他時隔百年來第一次舉劍。
他們站在善惡的兩邊,他沒有想到她會叫住他,他也不清楚她為什麼在臨死前還糾結這個問題的答案,但看著她那雙清澈平靜的眼眸,他還是開了口。
「蘇洵。」
他不是秦熠,他是蘇洵。
然後他看見她眼裡閃過一絲他看不懂的情緒,然後緩緩閉上了眼。
他跨過遍地屍野,將人間地獄拋在身後,在最後舉起劍的那一刻,天道阻止了他。他感受到了那股凌駕於天地的力量,即使再強大的魔力在那力量面前也化為虛無。
聽到天道給他的審判,他只是輕笑著,甩開了手中的那把劍,其實早就應該結束的,他早已厭倦這樣的世間,更是厭倦透了自己。
他淡然地接受著所謂的懲罰,只是當最後一抹神識灰飛煙滅的那瞬間,他眼前疏忽閃過一雙眼睛,那雙永遠平靜的眼睛寫著釋然,像是一個困惑的問題得到了答案。
在連雲宗那短暫的日子裡,他感受得到她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有些固執卻又不讓人生厭,只是他一直以為她注視著的是這副身子的主人,所以從未在意,但原來她看的是他。
蘇洵。
她臨死前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他的名字。
作者有話說:
許念一直以為,大概是當「秦熠」提出拒絕的時候,她心生訝然但也是在那一刻將他看進了眼裡,可是能這麼快察覺到他異樣的她,又何嘗不是對真正的秦熠有著連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了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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