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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7 14:22:05 作者: 顧明朗
    「你知道錯了?」邵秋實問。

    鍾武深吸了一口氣,他常做忍辱負重狀,這一呼一吸迅速地緩了過來,又老實巴交地搓著手:「小娘子說得對,都是我的錯,是我沒用,我貪生怕死苟且偷生才落得這般田地。但凡我敢同山賊拼一拼,左不過是死,腦袋掉了碗大個疤,也不至於一家老小挨冷受苦,父母媳婦孩子跟我一塊在這裡被人指指點點。」

    鍾武這是指桑罵槐。

    他罵周圍的人,他們都是被山賊趕到莊子上的人,若說他是苟且偷生,那其他人也是苟且偷生。

    也罵邵秋實,就在他面前逞威風,有本事去打山賊,看她能不能灑脫地覺得腦袋掉了碗大個疤。

    只是鍾武擺出老實巴交的樣子,滿眼滿面的誠懇,一時半會叫人反應不過來。

    邵秋實點頭,渾然一副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的樣子:「你自己是個不爭氣的窩囊廢,好吃懶做好逸惡勞,心安理得地用著媳婦偷來搶來的東西,轉頭卻不要臉地回踩她一腳,得了便宜又賣乖,當婊子立牌坊說的就是你這樣軟骨頭的畜生。你明白這一點,就好了。」

    鍾武的表情又扭曲了一下,咬著牙:「是,我是窩囊廢。不像小娘子,不愧是大儒的女兒,讀書人家的娘子,竟能說出這番大道理來。董氏做下那樣的醜事,你還以德報怨地幫她說話,真是天大的好人。」

    鍾武又在指桑罵槐。

    說邵秋實讀書人家,就是諷刺她言語粗鄙罵他帶了髒字。

    說邵秋實以德報怨,則諷刺她冤有頭債有主都分不清楚。

    邵秋實搖頭:「你誤會我了。」

    「誤會?」

    邵秋實點頭:「我沒有幫董氏說話的意思。」

    鍾武搓著手端著笑:「小娘子剛才字字句句皆說大錯在我,竟不是為董氏說話,倒是稀奇得很。」

    邵秋實又點頭:「我以前覺得殺人,殺了就殺了。死者為大,再大的恩怨,只要人死了,就該一筆勾銷。誰對誰錯,孰是孰非,人都死了,他想的什麼並不重要。」

    殺人?死人?怎麼忽然說起這個來?

    這突轉的話鋒叫鍾武悚然一驚,警惕得盯著邵秋實,沒有說話。

    邵秋實繼續道:「但我現在實在是太生氣了,才忍不住辯一辯,叫你承認自己是窩囊廢,叫董氏明白你是窩囊廢,叫你的父母你的兒女你的街坊鄰里都知道你是個靠媳婦的窩囊廢,這叫誅心。誅心之後再殺人,這叫殺人誅心,方能解我此刻心頭憤恨之萬一。」

    殺人?又是殺人?鍾武扯著嘴角:「小娘子說什麼殺啊誅的怪滲人的。」

    「說說就滲人了?那要真的殺了豈不是更滲人?」

    鍾武試圖理解邵秋實的意思:「你不會是想殺我吧?」

    邵秋實從乾坤袋裡取出飛劍,三尺青鋒,做飛劍做得馬馬虎虎,不能跟竹影舟比,但到底是柄法器,比尋常的凡鐵強一些,抽出的瞬間,劍刃雪白的閃光便耀了一地。

    邵秋實拎著青鋒,劍尖直指鍾武:「不錯,正是要殺你。」

    哪裡來的劍?

    邵秋實在院子裡站了許久,這麼多的人看著她手無寸鐵,不知道她從哪裡變出來的一柄長劍。

    鍾武雖不習武,也不認識習武的人,但聽過折子戲。那關於江湖關於劍客的折子戲里說世界上有一種軟劍,因是軟的,可以藏在腰間,尋常看不出來,需用時抽出來,跟正經劍一樣,比正經劍更厲害。

    估摸邵秋實現在仿若憑空變出來似的就是軟劍,這樣一想,鍾武就沒那麼害怕了。

    人害怕通常因為未知,鍾武自覺得清楚了邵秋實手裡青鋒的來歷,便不怎麼怕了。

    鍾武搓著手,尤不肯信,光天化日眾目睽睽:「殺人?小娘子說的是氣話吧?你怎麼可能殺人呢?」

    羅金也覺得鍾家人太過分了,所以見邵秋實打罵他們,都沒有阻攔。

    看邵秋實扇董氏巴掌,罵鍾武窩囊廢,羅金還覺得痛快極了。

    但殺人?畢竟是光天化日眾目睽睽,羅金也開口勸道:「娘子,還是把劍收起來……」

    一直沒有說話的姜暮雨扯了羅金一把:「別說了。」

    怎麼能不說,羅金急得腦門冒汗:「這麼多人看著,殺人可不是鬧著玩,你也快勸著岑娘子一點。」

    「別勸了,他今天必須死,」姜暮雨壓低了聲音,「他們都必須死。」

    他們都必須死?他們?羅金下意識看了一眼鍾武,看鐘武身後的鐘家人,看四周看戲的百姓。

    一個荒誕的念頭閃過羅金的腦海,太荒誕了,他立刻壓了下去。

    跟著念頭一起壓下去的還有羅金的聲音,低低的,唯恐四周人聽見:「姜郎君說笑的吧?」

    姜暮雨並不辯解,只道:「你去瞧瞧岑夫子。」

    瞧瞧岑夫子?這時候?

    對啊,邵秋實與岑夫子父女情深,若是能將岑夫子叫醒,岑夫子說一句可比旁人說一百句都管用。

    自覺理解了姜暮雨的深意,羅金忙蹲下身體去喚岑萬峰。

    他們剛回來的時候,岑萬峰裹在被子裡,睡得雙頰酡紅。

    羅金照顧岑夫子這麼久,知道他近來病情越發的重了,已是咳得厲害,整日不能入眠。

    所以剛回來的時候見岑夫子雖瞧著睡得不太安穩,但至少是不咳了,羅金還是安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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