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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7 14:22:05 作者: 顧明朗
一道詔書,猶如一根悶棍,砸得歡欣雀躍上躥下跳的清流一下子偃旗息鼓。
那陣子汴京里擺酒的很多,儘是送行酒,士大夫們喝醉了就在酒樓里掩面大哭。
哭也沒用,時候到了,他們不走,廷衛便拿著刀劍趕他們去給歷代先皇盡忠。
又不久,邵秋實收到鮑泰來身死的消息。
鮑泰來的名字也在官家貶逐的詔書里,他卸任之後,本該返鄉歸家。
結果還沒到家,死在返鄉的路上,結案詞上白紙黑字寫著歿於山賊。
那時邵秋實對山賊這個詞已經十分熟悉了。
暴亂,藩王的藩兵,侯府的府兵皆可以是山賊,那官家派去斬草除根的廷衛自然也能夠是山賊。
得知鮑泰來的死訊,邵秋實並不算太意外,只是有些遺憾:「早知道他怎麼的都逃不過一個死,我便不哄他說吃了房磊的肉,也不至於他心裡歉疚,走也走得不安心。」
再後來,官家死了,這位老人以死終結,交出了緊握在手裡的權柄。
官家的死,撲朔迷離。
因為大家一致覺得,官家雖然老了,老糊塗了,但身子骨硬朗,不至於走得突然。
但人死如燈滅,不管內情是什麼,官家死了,人死了,就什麼都沒了。
天下易主。
——
邵秋實坐在窗前,耳邊似乎又響起了傅仲達的話:「尸位素餐而致民生凋敝者,該不該殺?」
第320章 風寒
邵秋實沒等來傅仲達,先等來了羅金。
此時已是正月二十四,早過了羅金以往幫岑萬峰給邵秋實送東西的日子,但新年正月,羅金也有諸如迎灶王走親戚之類的事情要辦,晚來一些也能理解。
羅金一張嘴,卻出乎了邵秋實的意料:「岑娘子,岑夫子在城西。」
岑夫子?岑萬峰?爹?
「我爹來太原了?」邵秋實問。
羅金點頭,又重複了一遍:「岑夫子在城西。」
「他怎麼來了?這麼突然,也不提前跟我說一聲。」邵秋實又問。
「他想給岑娘子一個驚喜。」羅金道。
「驚喜?」
「岑夫子與王氏約定教學的時限到了,以後父女倆不用分居兩地。恰逢新年,岑夫子便跟十三郎君辭行,特地趕來太原同岑娘子過年,告知此事,給娘子一個驚喜。」
「時限到了?不是兩年?」話一出口,邵秋實倒反應過來。
當初岑萬峰問王琅借的一千兩銀子,說好每月從岑萬峰束脩里扣五十兩返還,定下兩年之期,不過是擔心有急用錢的月份扣不夠五十兩,往多了取個整數。
這兩年邵秋實收入頗豐,自然用不著花用岑萬峰的束脩。每月扣五十兩,滿打滿算只需扣夠二十個月,加上冬天發的炭火費夏天發的飲茶錢,逢年節王家還要封年金,時間便又往前面提了提。
聯想去年離開琅琊之時,岑萬峰絲毫口風不漏,還稱翌年七月到期,倒果真是要給自己驚喜的樣子。
邵秋實當時心裡也有自己的盤算,盤算著挖了傅家靈脈,無論成敗,都搬去琅琊與岑萬峰住,只是當時事情未真的定下便沒有露口風。如今看來,父女倆倒是一般行事。
「兩年?什麼兩年?」羅金這樣的身份,自是不知曉岑萬峰與王琅約定的內情,聞言不明所以。
邵秋實不答反問:「你們何時來的太原,怎麼不在傅府等我?」
「我們趕在大年三十入的太原,到了傅府,傅府的人說你去了潁陽。當天太晚了,我們便在傅府宿了一夜,趕著第二日一早出城,卻被城門衛攔住,說外面山賊為患,不讓出城,要麼返家,要麼去城西的莊子等消息,我與岑夫子便去了城西等消息。」
聽到這裡,邵秋實對羅金接下來要說的話有了預感。
果然,羅金繼續道:「開放出城的日子一拖再拖,後面山賊進了城,便更是出不去了。」
那什麼城西莊子,應該就是廖長余說的山賊拘人的地方,缺吃少喝,艱苦得很。只是不知道一開始不是山賊將人拘在那裡,倒是府衙想出來的安置人的法子,後來被山賊沿用了去。
「你們怎麼不早些出來,在傅府等著,總比那莊子好。」
「他們不讓走,我今日出來,都是避著人偷溜出來的。」
「山賊?」
「百姓。」
「百姓?」
「城西雖不讓住人,但若能尋著由頭進入城東的大府,山賊也願意放人離開莊子,」說到這裡,羅金頓了頓,「岑夫子一時不能離開城西,卻是那莊子上的百姓不肯放他走。」
「怎麼回事?」
「山賊進城後的第二日,莊子開始有人夜裡失蹤,連續數日都是如此,自發夜間巡邏也不管用,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便有人歸咎妖邪作祟。岑夫子為使他們安心,打趣自己飽讀詩書有浩然正氣,鬼邪不侵。說來也怪,莊子裡雖一直有人失蹤,我和岑夫子住的院子裡卻安然無恙。這說法不知如何傳開了,莊子上的人都知道岑夫子有浩然正氣,說什麼都不讓他走。」
邵秋實聽得皺眉:「那麼沒吃沒喝,一直留著怎麼行?」
「山賊將人關在裡面,本是不管吃喝的。莊子上有水井,喝水倒是不打緊,但沒吃的的確是個大問題。岑夫子便去找山賊談了談,也不知談了什麼,回來之後,山賊用莊子上的廚房開了火,只供白粥,但晝夜不歇,排隊可取,倒解了燃眉之急。只是經了此事,莊子上的人越發不肯放岑夫子走了。十三郎君吩咐我護岑夫子周全,他不能走,我自然也不得離開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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