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頁

2023-09-17 14:22:05 作者: 顧明朗
    築基神識外放,邵秋實曾聽讀書說傅仲達阻止知府統領廂兵殺賊,知府一意孤行,結果廂兵兵敗。

    而後城防空虛,山賊得以進城,將偌大個太原府的富戶堵在城裡收割錢糧,多少都有知府的功勞。

    方才傅仲達氣得關起門來打砸一通,雖不知道這位知府又做了什麼,但想來少不得也是他的手筆。

    邵秋實便沒有深問了,只點頭:「好,我去殺了知府。」

    邵秋實應得乾脆,倒換傅仲達愣住,反應過來連忙阻止:「岑娘子切勿衝動。」

    「衝動?」邵秋實反問,「不是你叫我去殺知府的嗎?」

    傅仲達以手扶額,須臾方道:「是我衝動了,還請岑娘子當作沒聽見我剛才說的話。」

    「你不想殺知府了?」邵秋實反問。

    這次傅仲達沉默了許久,他再三囁嚅,最後長吁出一口濁氣:「我想。」

    「那為何不叫我殺了他?」邵秋實又問。

    「知府乃一府長官,又正值太原危難之際,知府若在此時暴斃身死,恐牽一髮而動全身。」

    傅仲達說得入情入理,邵秋實想了想:「我再留三日,這三日內,你想好還要殺知府,告訴我一聲,我便去殺了他。或是你改變主意,要我做別的事情也行。三日後,我會離開太原。」

    告訴我一聲,我便去殺了他?傅仲達有些好笑,邵秋實說得輕巧,好像那不是一個知府的性命,甚至不是一個人的性命,而是一隻蟲豸,一片落葉。

    但見邵秋實神色鄭重,傅仲達又收起笑意,也鄭重起來:「好。」

    邵秋實回了自己的院子,體內《雙全法》自主運行,她不需要再盤坐入定,便在坐在窗前出神。

    ——

    出了欽天監,邵秋實跟在小黃門的身後穿過長長的宮道,走了半晌,終於到延和殿。

    邵秋實等在門外,小黃門先進去通稟。

    不多時,秦良輔親自迎了出來:「邵大人來得不巧,官家小憩睡下了。」

    大白天的,官家吩咐了小黃門宣召,不等召見就又睡了?不過是閻王好見小鬼難纏。

    心裡門清,對於秦良輔這位官家貼身服侍的大太監,邵秋實也不敢怠慢:「原是我來得慢了,官家既已睡下,我便在殿外候著。只是要辛苦秦公公,官家醒時通傳一聲。」

    秦良輔聞言頷首:「還是邵大人通情達理,不像有些人,生得可憎說話討厭,官家不想見他還不識趣,竟四處渾說是我故意阻著不讓他面見官家。還要在前朝上摺子參我,你說我冤不冤?」

    邵秋實拱手:「公公謬讚了。」

    「嗯?」

    邵秋實撓著腦袋,笑得極為不好意思:「我也沒公公說得那麼好,就是一丁點通情達理,芝麻綠豆大的那麼一丁點,不及公公,遠不及公公萬分之一。」

    秦良輔一怔,須臾眯著眼睛來勾邵秋實的下巴:「邵大人真是有趣得緊。」

    秦良輔生得高大挺拔,相貌堂堂,若非面白無須,半點看不出是官家近侍。

    秦良輔不僅臉白,手也白,白乎乎的手上不知道抹了什麼,往邵秋實頜下一墊,蒼白的指腹軟綿綿油膩膩,又寒涼得很,無端端叫邵秋實想起冰冷的屍體。

    邵秋實也不躲,迎著秦良輔的手指仰頭瞧著他笑:「一丁點有趣,芝麻綠豆大的一丁點,不及公公。」

    說著,邵秋實趁機往秦良輔手裡塞了一個銀角子。

    秦良輔笑起來,笑得如沐春風:「邵大人且在門口等著罷。」

    說著,秦良輔一轉身,似是不經意,什麼雪花白的東西從他袖子裡掉了出來。

    東西掉在地上滾了幾圈才堪堪停住,恰是邵秋實剛塞給秦良輔的那個銀角子。

    「掉了啊,一兩銀子呢,」秦良輔輕踹了旁邊的小黃門一腳,「邵大人賞你的,還不快謝謝大人。」

    那小黃門惴惴地瞧了秦良輔一眼,又惴惴地瞧了邵秋實一眼,慌不迭將銀角子撿起來:「謝,謝大人。」

    邵秋實一時怔怔。

    秦良輔便笑眯眯地扭頭走了。

    小黃門匆匆地給邵秋實又作了個揖,巴巴地跟在秦良輔身後進寢殿去了。

    殿門在邵秋實的面前關上,拐子冰紋的格心上只糊了一層宣紙,阻不住秦良輔的聲音斷斷續續地自欞間傳出:「……國師?……她脫不了干係……自身難保,且夾著尾巴……」

    第318章 昏聵

    那一日,邵秋實在延和殿外等著,從日上三竿等到天色擦黑,小黃門出來告訴她官家已去了貴妃宮中。

    入了夜,宮門落鎖,邵秋實出不去,只好扭頭回了欽天監。

    剛進欽天監,答全便迎上來:「師父,王小大人來過,請你去參加王大人的葬禮。」

    邵秋實在燭火搖曳前的蒲團里坐下:「你如何回他?」

    答全垂首:「按師父早先吩咐的,已替師父回絕了。」

    邵秋實點頭:「下去吧。」

    「師父。」答全欲言又止。

    邵秋實猜到答全在為難什麼:「他必是說了些不好聽的,既然不好聽,就不用說給我聽了。」

    答全這才垂頭頷首:「徒兒告退。」

    答全退下,屋裡安靜下來,只剩黃銅燭台里燈芯噼啪之聲。

    每一聲噼啪仿佛都在問,死的人死了,活的人就不活了嗎?

    

    <span>傳送門: | |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