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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7 14:22:05 作者: 顧明朗
以往雖有宵禁,但管得不嚴,巡夜候衛的人少,且對壞了宵禁的百姓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如今不僅加了巡夜的班次,撞到她這樣看上去只是小女娘的夜行者,竟也毫不怠慢地拉弓引箭。
是臨近年關的原因,是山賊猖獗的原因,亦或是兩者皆有?
「我是傅家的。」
「傅家?」領頭候衛提著燈籠來照邵秋實的臉,或是瞧著邵秋實確無威脅,命一旁的候衛放下長弓,「這麼晚了不回府,在外面瞎晃悠做什麼?你可知犯了宵禁要笞四十?」
「別打我,」邵秋實告饒,「要過年了,我白日去城隍廟求平安符,老字號夏記出了新的甜米糕,我多吃了兩個。誰知道甜米糕里放了甜酒釀,我吃了就醉了,醉得在城隍廟門口睡了一覺,剛醒,也知道宵禁了不好亂走,但是天太冷了,便想著還是走回去。」
候衛們聽得一陣愕然,以他們的年紀都可以給邵秋實當爹了,有些家裡女兒的年紀比邵秋實還大。
這個說:「你這小女娘好生膽大,大過年的一個人去擠城隍廟也不怕被拐子拍了花子。」
那個說:「知道自己吃不得酒便該注意,竟倒在城隍廟門口睡。幸而是半道醒了,這大冷的天,要是吹上一夜朔風,到了明日你焉有命在?」
領頭的候衛叫花德方,問道:「你爹娘呢?怎麼放你一個小女娘獨自出門?」
「我娘死了,我爹不在太原,他在琅琊王氏當先生,把我寄養在傅家。」邵秋實一五一十地答。
琅琊王氏的名頭,花德方也是聽過的,他想了想:「這樣,我們送你回傅府。」
邵秋實正要道謝,忽聽得車輪轆轆之聲,靜謐的夜晚裡格外清晰。
眾人循聲望去,便見一輛四平八穩的馬車由遠及近。
車輪碩大,車軸粗闊,車廂外罩著錦緞,錦緞的暗紋華麗,在月下熠熠生輝。
邵秋實倒是認得這輛馬車,因為她坐過,是傅仲達的馬車。
果然,馬車行駛到近前,厚重的門帘掀開,一股子混著馨香的熱氣淌了出來。跟熱氣一起走下馬車的,正是傅仲達貼身的兩名小廝之一,讀書。
讀書從懷裡取出一卷絹布打開:「我們是傅家的,這是知府大人親簽的許可文書,請大人驗看。」
花德方借著燈籠的光看清楚絹布:「確是知府的大印。」
讀書將絹布收回懷中:「岑娘子是府中的客人,不勞煩幾位大人相送,跟我們一道回府便是。」
「如此也好,」花德方提議送邵秋實回傅府,本就是出於確認邵秋實身份的目的,聞言點頭,又叮囑邵秋實,「臨近年關,盜匪猖獗,宵禁嚴苛,小娘子切莫再犯。」
邵秋實忙道:「我知道了。」
讀書從懷裡摸了一把碎銀子:「天冷,諸位大人守一城百姓平安,巡夜辛苦,喝幾杯水酒暖暖身子。」
花德方推辭了一下便受了,拱手:「咱們兄弟還有任務在身,先行一步。」
讀書亦拱手:「大人們慢走。」
目送著花德方等人,讀書撩開車簾:「岑娘子請上車。」
邵秋實登上馬車,便看見坐在小几前的傅仲達。
寒冷的臘月,邵秋實雖不畏嚴寒,卻也換了冬襖,仍是顏色素樸,只是加棉,比夏日看著臃腫一些。
相形之下,裹在狐裘大氅里的傅仲達,一張本就俊美的臉被雪白毛針擁著,端是欺霜賽雪郎艷獨絕。
見邵秋實上車,傅仲達拎著暖爐上的黃銅小壺,給邵秋實倒了一杯熱茶:「天冷,岑娘子暖暖身子。」
暖爐也是黃銅的,裡面加的是最好的銀絲炭,一點菸氣都沒有,燒水是其次的,主要是供暖。車廂里暖融融的熱氣來自於銀絲炭,若有似無的香氣則是炭里焚的檀木。
邵秋實在傅仲達對面坐下:「多謝二郎君。」
「餓了嗎?」傅仲達又從壁櫃裡取出些棗泥酥綠豆糕擺在桌上。
邵秋實也不客氣,抓起盛在青花瓷碟子裡形如蓮花的酥黃獨就往嘴裡塞:「還真有點餓了。」
酥黃獨是炸物,剛出鍋時熱乎著吃最是外酥里嫩,時間放久了,外面的粉漿殼發軟,天寒地凍,裡面的芋頭餡結硬。幸而車廂里暖融融的,保得粉殼酥脆,芋餡細膩,吃起來倒是別有一番風味。
讀書也擠上車:「岑娘子不是去潁陽了嗎?怎麼還在城裡?」
潁陽?因為馬上過年的緣故,傅府來了許多人,門房哪裡顧得上邵秋實,見她跟唐墨前後腳離開傅府,還以為她跟著唐墨去潁陽過年,便也就這樣回稟了傅仲達。
邵秋實想了想:「過陣子再去。」
「過陣子?正月嗎?」傅仲達問道。
邵秋實點頭:「嗯,正月。」
一時緘默,這即將到來的辛巳年正月與以往不同,兩人都是心知肚明。
「這麼晚了,二郎君在外面做什麼?」為了岔開話題,邵秋實主動問起。
「六郎君走丟了。」卻是讀書回答。
「六郎君走丟了?」邵秋實一愣,六郎君?傅晷?
讀書點頭:「伺候的小廝說只早上見了一回,後面就沒見著了,府里都找遍了也沒找著。六郎君雖是走丟了許多次,但換作以前,他早餓得自己找回來了,這次卻是入了夜都不見人。郎君沒有辦法,報了官,回來順便沿街走一圈,看看能不能找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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