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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7 14:22:05 作者: 顧明朗
畢竟,邵秋實的出現太湊巧也太奇怪了,在剛剛殺了一個偽裝成投宿的百姓的刺客之後,焉知邵秋實不是另外一個偽裝成投宿的百姓的刺客?
甚至,就連此時此刻,蘇培倫問這樣的問題依舊是試探,試探她執意進入傅府的居心。
「我見阿慎哥哥行色匆匆,不敢耽擱你的時間。恰好李叔叔要送我去傅府,而我知道若去不了傅府,他就會把我送進勾欄瓦肆,所以就請阿慎哥哥幫了這個舉手之勞的忙。」
聽見邵秋實叫自己阿慎哥哥,蘇培倫有瞬間的恍惚。
恍惚是那個奇怪的夜晚,奇怪的小女娘站在自己面前,用孩子的語氣說著邏輯奇怪的話。
我笨嘴拙舌,確定說不過他,索性讓你們看看。
剛剛打的時候有點害怕,怕山賊贏了。後面看見山賊都死了,就不害怕了,死人沒什麼好怕的。
我知你行色匆匆,所以只叫你幫舉手之勞的忙,奇怪的話,卻依舊有著自己的邏輯在。
蘇培倫沉默須臾:「我那時身有要務,的確不能久留。」
「是什麼要務,阿慎哥哥能告訴我嗎?」
蘇培倫看著邵秋實,沒有做聲。
「怎麼了?」邵秋實回視著坐在馬車對面的錦衣華服的侯府郎君。
「送信,」蘇培倫盯著邵秋實,眼睛一眨不眨,「給謝家送一封信。」
謝家?謝氏?陳郡謝氏嗎?
第255章 切磋
「信送到了嗎?」
「送到了。」
邵秋實不再說話,只支開了長窗,窗外又下起了雨。
蜀地本就陰濕,時間又是二月,直到三月清明,都是延綿陰雨。
雨水打在車窗上,又順著車廂滴落在地上,車輪滾過,碾碎積窪,和了泥的雨水便水花四濺。
邵秋實瞧著遠處新山,無聲地嘆了一口氣。
將謝三送給蕭琴,原來就是謝氏選好的路。
一開始,四聖指的是四位與開國官家共謀天下,將官家送上至尊之位的郎君。
後來,四聖指的是這四位郎君所在的家族。
雖是家族,卻也需要掌舵人。
如今看來,其他三聖的掌舵人猶未可知,謝家的倒似乎率先定下了。
邵秋實站起來:「聽說西蜀有竹海,難得來一次,我想去看看,便跟蘇郎君在此分道吧。」
邵秋實這話說得突然,蘇培倫卻並不意外。
侯府郎君聽著車外雨聲,正襟危坐:「也不知還有沒有與岑娘子再見的機會。」
邵秋實想了想:「有緣,自會再見。」
蘇培倫點頭,笑了:「有緣,自會再見。」
蘇培倫不再多言,讓車夫給邵秋實留了一把傘,便駕車而去。
葉良辰鑽進繪了油紙傘撐出的一方天地里:「他倒是溜得快。」
這油紙傘上繪了水墨,不說別的,只說撐開雨幕的畫面,倒別有一番景致。
邵秋實目送著離去的馬車:「易商之道,智以保身。你愛算成本,合該跟著蘇郎君走的。」
葉良辰纏著邵秋實扭來扭去,撇嘴:「你當我不想?」
葉良辰做人的時候就不是好人,做鬼自然也不會是好鬼,他不走,不是不想,只是受制於百鬼幡罷了。
邵秋實一時緘默:「你倒實誠。」
受了夸,葉良辰纏著邵秋實,扭得更起勁了。
姜暮雨走近的時候,便看見煙雨水墨的油紙傘下,九歲的小女娘被艷鬼纏身的畫面。
葉良辰生得俊朗,做了鬼,也沒丟了這份俊朗。
臉色泛青,襯得眉目濃黑,膚白如玉,俊朗又透著陰森邪佞。
此時葉良辰渾身綿軟,無骨的蛇一樣纏著邵秋實,自腳游曳到頭,已沒個人樣。水墨畫重意不重形,他這沒骨頭的樣子便越發像古畫裡為了追求流暢寫意而身姿裊娜的精怪。
那九歲的小女娘本是五官平庸,姿色尋常得很。
沒骨頭的艷鬼襯著她身姿挺拔巋然不動,一張臉上表情匱乏,倒生出幾分氣質卓然來。
姜暮雨看見邵秋實的時候,邵秋實自然也看見了姜暮雨。
天一閣忌憚白孤城,不敢入蜀,待邵秋實出了巴蜀,他們便沒了這樣的顧忌。
邵秋實自知與天一閣必有一戰,所以見到姜暮雨也不意外。
甚至,邵秋實跟蘇培倫道別,就是因為察覺了姜暮雨的出現。
姜暮雨的功法親水,此時沒有打傘,渾身浸了春雨,卻是眉目舒朗,肌骨舒展的。
看著這樣的姜暮雨,邵秋實率先開口:「怎麼只見姜郎君,不見郎君的兩位叔叔?」
姜暮雨雖是初出茅廬,卻不遜色任何老江湖,哪裡聽不出邵秋實的試探:「兩位叔叔雖然沒有來,但你若實在想念,我放只焰信,想來他們也是願意見你一見的。」
「不必,」邵秋實斷然拒絕後正色道,「我雖是的確有點想念兩位前輩,但深知天一閣家大業大,兩位前輩日理萬機,若為了這點小事叨擾二位,我於心何安?」
姜暮雨咳嗽一聲:「那我呢,你想不想見我?」
「自然也是想的,」邵秋實越發正色了,「但我亦知郎君初入江湖,正是躊躇滿志大展身手之時,所以郎君原不必浪費時間特意來見我,正所謂相見不如懷念嘛。」
姜暮雨沒忍住笑了:「見你可不是浪費時間,光是聽你一本正經胡說八道,我就要笑得提不動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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