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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7 14:22:05 作者: 顧明朗
他們並沒有進莫家村,楊大刀早看出來了,那莫敬堂看著客套,實則是個短視的山裡人,昨天把彩環送過去便先開口給紅蛋,唯恐他們挾恩圖報,今天他們再巴巴地去看,必更要疑心他們存私。
所以楊大刀把馬車趕到了山上,莫家村建在山坳里,若是站在山上,無需進村,也能看見裡面的情形。
「不知道彩環的孩子生出來沒。」廖長餘下意識地道。
「肯定生出來了,這都兩天一夜了,她又不是頭胎,生了好幾個孩子,肯定有經驗。」
廖長余也覺得楊大刀說得有理:「可是我聽著彩環好像還在叫。」
楊大刀選的這個位置很好,背陰,恰好能清楚地看見莫敬堂和彩環家的院子,甚至若有人在院子裡說話,說得大聲一些,勉強都能聽見一些。楊大刀支棱著耳朵,果然聽到彩環的痛叫隨風而來。
「不應該啊,這都兩天一夜了,不會是難產了吧?」
廖長余又看見莫敬堂牽著一頭牛,從外面回來:「媳婦正生孩子呢,莫敬堂牽牛做什麼?」
「牛?」餵馬的楊大刀神色一變,「這個時候牽牛,難道……不會的,不會的。」
說著不會,楊大刀卻丟開了馬匹的韁繩,神色緊張地走到廖長余身邊,跟著一起伸長了脖子。
廖長余聽楊大刀神叨叨地念著「不會」,不禁疑惑:「不會什麼?」
楊大刀瞄了廖長餘一眼,欲言又止:「你還是別知道了。」
楊大刀越是這樣說,廖長余越是想知道:「你倒是說啊。」
楊大刀又瞄了廖長餘一眼,他可還記得這十幾年的老朋友,因為自己不肯讓那孕母上馬車,險些跟自己吵起來,話到了嘴邊如何也說不出口。眼角的餘光見莫敬堂將耕牛拉到屋門前,進屋跟穩婆一起將彩環扶了出來,臉色更是難看:「快走,我們馬上就走。」
「剛來,怎麼就走,」廖長余不明所以,他也看見莫敬堂將彩環扶了出來,到了門口,彩環似是脫力,膝蓋一軟,往地上跪去,莫敬堂乾脆直接將彩環打橫抱起,抱出了房間,廖長余愈發不明所以了,「正生孩子的女人,見不得一絲風,怎麼出屋了?」
楊大刀面色大變:「別看,你別往那邊看,我套上馬,這就走。」
「啊!」
廖長余還要問,忽聽一聲慘叫,悽厲至極,如刀入心窩,刺得他渾身一僵,下意識地看向山下。
莫家院子裡,彩環被莫敬堂以趴俯的姿勢放上了牛背。高聳的脊骨頂住了足月隆起的肚皮,隨著耕牛走動,那脊骨如同磨盤般一下又一下地擠壓著彩環的腹部。
彩環悽厲地慘叫著,鮮血混著黏液大股大股地往下流,瞬間就濕透了牛背,又順著腳尖滴落在泥地上。
「啊——」
廖長余面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乾乾淨淨:「他們這是在做什麼?」
楊大刀眼見廖長余已經看到了,恨不得抬手給自己一巴掌,他專程把馬車趕到這邊來,本是想叫廖長余看看母子平安的,哪成想竟見了這樣的情形。他既已是多事,便說什麼都不能再多嘴了。
楊大刀閉口不言,廖長余忽然抬腿往外邁。
「你做什麼?」楊大刀嚇了一跳,廖長余竟直接往山下沖,這雖是緩坡,卻到底是山樑,摔下去死不了人,缺胳膊斷腿還是有可能的,「別去,你去了也不頂用。」
廖長余被楊大刀拉著,一雙眼睛瞪得發紅:「那你告訴我,他們在做什麼?」
鮮紅的血,滴落在地上,刺痛了廖長余的雙目。
楊大刀唯恐廖長余做傻事,只得道:「你聽過保大還是保小嗎?這就叫保小。」
「保小?」
楊大刀點頭,艱難地道:「肯定是難產了,他們想用這個法子把肚子裡的孩子擠出來。」
「孩子擠出來,那當娘的呢?」
「既然是保小,大的自然是沒了。」
楊大刀說得含蓄,將足月的嬰兒生生從母體裡擠出來,母體說是腸穿肚爛也不為過了。
彩環會死,死前痛不欲生。
「為什麼保小?哪怕這一胎不成,他也已經有那麼多孩子了,為什麼還要保小?」廖長余忽然明白剛才彩環到了門口那一跪,不是痛到脫力,而是主動下跪,向她的丈夫跪地求生。
「我也是沒有想到,那莫敬堂長得人模狗樣,卻是這樣歹毒的心腸。他已有了三個孩子,一男兩女,兒女雙全,如今媳婦難產,他竟會保小,」楊大刀緊緊地拽著廖長余,「你可別去做傻事,且不說那是別人家的事情,你去了也沒用。只說如今彩環已上了牛背,身子肯定壞了,與其一屍兩命,不如留下小的。」
廖長余還想掙扎,被楊大刀死死摁住。
兩人僵持許久,廖長余終於嘆了一口氣,滿面頹然:「算了,走吧。」
第62章 當地主
回去的馬車上氣氛很凝重。
廖長餘一直嘆氣:「要是我昨天送她去醫館,不聽她的回家,興許就不會出這樣的事情。」
楊大刀只能勸他:「這都是她的命,你也別太難過了。」
命?邵秋實想起,她被賣給拐子李的時候,母親邵氏也是這樣說的。
別怪娘,更別怪你爹,要怪,就怪你自己的命不好。
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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