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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7 14:22:05 作者: 顧明朗
在一片葉郎高潔的讚頌中,葉錦州的聲音低沉有力:「小娘子這般年紀,我即便勝了也是勝之不武。」
「你怎麼知道你一定會贏?還是快點找根筷子,免得簪子輸給了我,只能披頭散髮過鬧市,丟人。」
聞言,賭客們愕然,原本的嬉笑聲也沒了。
這幾歲的女娃娃竟敢這樣跟葉錦州講話,難道是年紀輕輕就對人世沒什麼眷戀了?
拐子李在旁邊聽得冷汗淋漓地流,想走,又捨不得每月半貫的錢。
邵秋實要是就此被暴怒的葉郎擁躉錘死了,白來的半貫錢可就沒有了。
到底是錢壯慫人膽,拐子李衝上來捂邵秋實的嘴,咧著黃牙賠笑:「小孩子不懂事,瞎說的。」
「我記得你!你就是投壺前說葉郎與其贏不如輸了賺錢的那個女娃。剛才看你年紀小不跟你一般見識,真是給你三分顏色就開染坊,」腦袋大脖子粗的賭客說著挽起袖子,「看我怎麼教訓你!」
「有話好好說,好好說。」拐子李連忙撒開邵秋實,伸手去攔賭客。
邵秋實趁機道:「不是我跟你比,是他跟你比!他是個大人,又是男的,總沒問題了吧?」
他?他是誰?正攔賭客的拐子李順著拉扯的力道,看向被邵秋實拽著衣袖的自己的胳膊:「我?!」
腦袋大脖子粗的賭客越發惱怒了:「我知道你,拐子李,說是牙人,平日裡乾的都是拐孩子的勾當,什麼阿貓阿狗也想跟葉郎君比投壺,憑你也配,我呸!」
「好。」賭客還要再罵,卻葉錦州的聲音字正腔圓,雲淡風輕。
第25章 我是你爸爸
「好。」葉錦州的聲音讓四周一靜。
「你同意了?」邵秋實有些驚訝,沒想到還挺容易。
葉錦州點頭:「我同意了。」
金陵來的部曲也很驚訝:「郎君,你如何知道葉錦州定然會同意比試?」
「葉錦州此人看似淡泊,其實自視甚高。他投壺技藝出神入化,若是傾盡全力,可遠勝於我。偏偏他屢屢示弱,最後一刻才反敗為勝。也不肯多勝,那一箭,往前偏一點就是龍首,十八籌,可勝四籌,往後偏一點則為龍尾,十六籌,也可勝兩籌。他卻擲出倚杆,十五籌,堪堪只勝一籌。與我擲出角度一模一樣,更是要告訴我,他險勝,他裝的。所以他一定會同意,在那丫頭說出以他頭上金簪為彩頭之後。」
「葉錦州此人沽名釣譽,不惜鳥入樊籠,就為了最後扭轉乾坤,技驚四座,」部曲恍然點頭,「小娘子一出口就要葉錦州頭上金簪,的確是當面給了難堪,以葉錦州的狂妄必不肯善罷甘休。」
「葉錦州置之死地而後生,固然是想炫技,但又不僅僅是為了炫技。」
「不僅僅是為了炫技?」
「你也瞧見了,投壺開始前,齊雲社多少賭客重注押他勝出。你猜之後見他籌數遠遜於我,多少賭客轉而偷偷押了我,」說到這裡,少年的嘴角溢出一絲笑意,「商賈之道。」
部曲恍然大悟:「他若是傾盡全力,固然能自始至終地勝過郎君,但那些賭客只押他,即便是勝了也要賠付大筆賭金。先輸後贏,總有意志不堅的轉押郎君,他便賠不了那麼多,甚至還可能賺一些。」
「聰明。」
部曲連忙拱手:「不及郎君。」
少年與部曲低語,旁人沒聽見,邵秋實如今是鍊氣境,別的沒什麼,就是較常人耳聰目明一些,兩人又站得近,自然聽了一耳朵,不由得打量了那少年一眼。
這邊,齊雲社裡的賭客們都巴巴地盯著葉錦州,誰都沒想到他這樣輕易就同意了邵秋實的約戰。
腦袋大脖子粗的賭客更是滿面羞憤,雙目含淚,肥軀劇震,比被人罵了「汝母婢也」還要悲痛:「一個黃毛丫頭,一個坑蒙拐子,亂棍打出去便是,葉郎君何須搭理?」
「齊雲社開門迎客,自然入門都是客,」葉錦州看向邵秋實,「既是比試,自然需要彩頭。我的彩頭是頭上金簪,小娘子打算以何為彩頭?」
這話頓時把邵秋實問到了,她現在身上一個銅錢都沒有,連她自己都不屬於自己,屬於傅府,一時間還真拿不出彩頭來。邵秋實心念斗轉,有心把拐子李拿來當彩頭,他雖然風評不佳,到底是良籍。
就在邵秋實將目光落在拐子李身上時,葉錦州出聲:「小娘子拿不出什麼也不妨事,若是輸了,我贈小娘子一個表字,思遠,如何?」
「思遠?」
「取敏而多思,寧靜致遠之意。」
女子十五及笄,不便直呼其名,另取別稱為字,以表其德。
邵秋實才八歲,雖然現在就取表字太早,但思遠這表字不錯,倒把傅仲達起的從良的破名字比到塵埃里。邵秋實也的確拿不出別的彩頭,當即同意:「好,我若是輸了,就以思遠為字。」
腦袋大脖子粗的賭客聽得又是雙目含淚,肥軀劇震:「小丫頭胡攪蠻纏蠻橫無理,葉郎君還贈她寓意如此之好的表字,以德報怨,心胸開闊至極,開闊至極。」
圍觀者紛紛讚頌起葉錦州的豁達。
「郎君,」部曲卻不太相信,指望少年解惑,「思遠真是說敏而多思,寧靜致遠?」
少年的表情有些古怪:「武侯得幼子諸葛瞻,在給兄長諸葛瑾的信中寫『瞻今已八歲,聰慧可愛,嫌其早成,恐不為重器』。故取表字思遠,其意確為敏而多思,寧靜致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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