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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03:04:47 作者: 金岫
檸檬水裡的冰塊已經徹底融化,杯子濕淋淋的,書燃的心跳也是。她看著窗外的雨,舞台上的短髮歌手繼續唱著——
「遠光中走來你一身晴朗,身旁那麼多人,可世界不聲不響。」
……
「飛機轟的一聲去遠鄉,燈一亮,無人的空蕩。」
……
「周硯潯大量失血,昏迷了一天一夜才甦醒。」談斯寧也看向窗外,身形朝椅背靠了靠,「醒來後,我很想罵他,更想打他,可是,我什麼都做不了,因為我一直在哭,一直哭。我越想越怕,怕到發抖——」
「他要是死了,他要是就這麼死了,該多遺憾啊……」
四天後,周硯潯脫離危險,從ICU轉入單人病房,他還虛弱著,瘦得厲害,病床周圍架了一堆監護設備,儀器滴滴作響。
當時,梁陸東也在。
凶名赫赫的麥康小梁總,歷經過多少風浪,平日很少嘆氣的人,這時候,也忍不住嘆了一聲:「阿潯,何必呢?」
周硯潯呼吸輕緩,臉色蒼白,他還在輸液,軟管透明,一滴一滴,緩慢落下的水珠。周硯潯目光空寂,落過去,透過玻璃窗看到外面的天空。
黃昏時分,天氣很好,夕陽燦爛,他安靜地看著,了無生機。
「還活著啊。」周硯潯似乎很累,語氣特別輕,「居然還活著。」
他好像一點兒都不高興,也不期待,自己能繼續活下去。
談斯寧眼睛裡全是淚,心口痛得無法形容。
「既然還活著,那就活下去吧,」周硯潯嗓音沙啞,氣息也弱,沒什麼力氣,「陳西玟做錯了事,她欠書燃一聲『對不起』,我幫她討,我幫燃燃討回來。」
談斯寧慢慢走到病床邊,壓住漫溢到喉嚨的哽咽,小聲說:「忘記她好不好?你會有新生活的,算我求你……」
周硯潯沒做聲,他一直在看窗外的天空,看了很久,眼尾有些紅,薄薄的顏色。
談斯寧意識到什麼,循著周硯潯的目光,也去看天空,看到一抹白色的航跡雲。
長長的飛機尾跡,煙霧一般,緩緩消散。
談斯寧明白什麼,她閉上眼睛,指甲摳破掌心的皮膚,哽咽聲重得幾乎藏不住。
「我做不到——」周硯潯忽然開口,聲音很輕,語氣卻認真,「做不到不去喜歡她。」
……
*
舞台上,女歌手撥動琴弦,唱出最後一句歌詞——
「在淚水裡浸濕過的長吻,常讓我想啊想出神。」
書燃的睫毛沾了霧氣,視線影影綽綽,她緩慢地眨著眼睛,一下,又一下,臉頰處的皮膚逐漸濕潤,像細雨中的花瓣。
手機一聲震動,談斯寧低頭看了眼,從位置上站起來,「我能說的就這麼多,你不必感謝我。我無法原諒你,以後,我們不是朋友,也不必見面。」
說完,談斯寧繞過一排排桌椅,朝門外走,地毯厚而軟,高跟鞋落在上面,悄無聲息。
談斯寧走後,書燃獨自坐了會兒,她脊背挺直而僵硬,整個人都緊繃著。服務生走過來,問她是否還有其他需要,書燃頓了頓,慢慢搖頭。
她拿起手包,借著薄弱的意識走出清吧,繞過酒店的懸廊去乘電梯。
小屏幕上,樓層數字不斷變化,等待的間隙里,書燃腦袋中反覆回放著談斯寧轉述給她的那句話——
「我做不到不去喜歡她。」
周硯潯。
這個名字,鐫刻一般,在她心上。
書燃終於明白,重逢以後,她為什麼會覺得周硯潯有些危險。一面是躁鬱的病症,在影響他,同時,五年的別離也傷他太深。
他們的分別已經比相聚要久,周硯潯怕了,也卑微,深藏的感情變成向內的刀刃,將自己寸寸凌遲,筋骨斷離般的痛。
過於執著的人註定受苦,書燃想,如果能重來,她願意重新為他摘一顆星,許他黑夜不暗,許他情不落空。
*
見過談斯寧後,又過兩天,書燃接到虞亦的電話,邀請她來參加派對。
時間是夜裡十一點多,書燃剛弄完一組商拍,累得手腳發軟,腦袋都是木的。助理泡了杯咖啡端過來,書燃喝下一口,無糖無奶,味道清苦,她皺了皺眉。
「這麼晚了,」書燃說,「你又折騰什麼?」
「寶貝,你是不是不上網啊?」虞亦那邊很熱鬧,開著音樂,還有亂七八糟的笑聲吼聲,她意氣風發,「今晚電影金冠獎頒獎禮,老娘拿了『最佳角』,職業生涯的第一個主流獎項,開個轟趴慶祝一下,怎麼了?」
書燃從沙發上站起來,「你沒參加頒獎禮後的明星晚宴?」
「那種宴一點兒都不好玩,一群同行,背地裡斗得像烏眼雞,表面上還要端著假笑互相祝賀,噁心死了!」虞亦大概喝了酒,語調有些嗲,甜膩膩的,「還是家裡好,有酒有帥哥,你到底來不來?」
書燃握著手機,忽然說:「周硯潯在你那兒嗎?」
虞亦頓了下,她是真喝多了,撒嬌似的說:「我這兒人太多了,數不清,我也不知道周硯潯在不在。要不,你親自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