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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03:04:47 作者: 金岫
「周淮深的案子處理得很低調,沒有鬧大,但是,難免有些許邊邊角角的消息傳出去,流到外頭。」談斯寧將一縷碎發順到耳後,「這幾年,周硯潯的名聲不算好,和梁陸東一樣,都擔了個『歹毒』的名頭。」
「他們說他陰險、狡詐、爭權奪利不擇手段,咒他惡有惡報。」談斯寧冷笑了下,看著書燃,「聽完那些故事,你也是這樣想的吧?覺得他變了,是壞人。」
不等書燃回答,談斯寧忽然激動起來,眼淚落在手背上——
「可是,在傷害旁人之前,在不擇手段之前,周硯潯最先傷害的是他自己——」
「你看過他的手腕嗎?見過他用碎玻璃割出的傷口嗎?」
「嚴若臻一條命,他差一點就還給你了。」
「只差一點點。」
第91章 溫柔
手腕上, 碎玻璃,傷口。
幾個關鍵詞連在一處,書燃已經不能思考。
她沒有哭, 腦袋很亂,耳朵聽著窗外的雨聲, 以及女歌手輕盈的吟唱,整個軀殼好像都是空的,舌尖嘗到苦澀的滋味。
「這就是我跟你斷聯,不再拿你當朋友的原因——」談斯寧紅著眼睛,下巴抬了抬,姿態是高傲的,表情里卻帶著心碎的痕跡, 「周硯潯差點把命賠給你。他到底做錯了什麼,要承受這樣的傷害和踐踏?」
書燃握緊手指,心口痛得像是中了一槍, 眼睛澀意濃重,喃喃:「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發生了這麼多事……」
在此之前,很多事情她都不知道,不知道周硯潯幫過虞亦, 不知道他報復了陳西玟,更不知道他連手腕都割開過。
他不止留在原地等待,還在用自己的方式鋪路,鋪成一條回到她身邊的路,朝她靠近的路。
周硯潯啊。
那個時候,拿到親子鑑定報告的時候, 親眼看著飛機起飛的時候,小兔子掛件被退回拒收的時候, 他該有多絕望呢。
多絕望多失落,才能做出傷害自己放棄自己的事。
書燃內心情緒洶湧,卻哭不出來,只是覺得鼻酸,心口一下一下地起伏。
外頭暴雨洶湧,玻璃上遍布水痕,空氣潮濕。
談斯寧目光冰冷地看著她,「你知道他手上的碎玻璃是哪來的嗎?」
書燃咬著下唇,緩緩搖頭。
談斯寧輕笑,帶著幾分報復成功似的痛快感,「魚缸。」
「你們的小金魚死了,在你出國那天。」
書燃說不出話,咬唇的力道很重,睫毛無意識地輕顫著。
「還有一件事,你應該也不知道,」談斯寧語氣莫名諷刺,「周硯潯是雙相患者——雙相情感障礙,中考結束後他就病了,睡眠障礙,容易低落,躁狂和抑鬱交替發作。」
「陳西玟對周硯潯不止是沒感情那麼簡單,她和周絮言都希望周硯潯過得不好,也見不得他過得好。母子兩個聯手,做了很多事,瑣碎的,不起眼的,軟刀子磨人,一步一步,試圖毀掉周硯潯。」
「那段時間,周硯潯活得很狼狽,他不能睡覺,耳邊全是幻聽,陳西玟不停地給他轉學,讓他動盪,加重病情,甚至將他送到赫安。也是在赫安,他遇見了你,喜歡上你,晦暗的生活逐漸有了光亮。」
「他是真的喜歡你,非常非常喜歡。」
「你離開後,他徹底壞掉,再也找不到支撐,用破碎的魚缸玻璃割開手腕。傷口又深又長,流了好多血,好多好多,衣帽間的地毯都被泡透了。如果不是保潔折回來拿東西,發現他,世界上就再也沒有周硯潯了。」
書燃幾乎不敢去想像那個畫面——流血的手,微弱的呼吸,他無力求救,也不想求救,像溺在深海中的一抹倒影,虛無縹緲。
清吧里,雨聲被玻璃隔絕,模模糊糊的,聽不清晰。
舞台上換了歌手,短髮女孩抱著木吉他,清清靜靜的嗓音,唱著——
「這世界有那麼多人,多幸運我有個我們。」
「這悠長命運中的晨昏,常讓我望遠方出神。」
……
聽著那首歌,書燃很慢地眨了下眼睛。
「周硯潯被送進醫院後,梁陸東先收到消息,是他把消息瞞了下來,瞞住了周淮深。在急救室外等消息時,我給你打過電話,我希望你能回來看看他。」談斯寧眼眶潮濕,「你應該還在飛機上,手機關機,打不通,之後,我拉黑了你的聯繫方式,不再和你做朋友。」
書燃心口很痛,卻哭不出來,她呼吸著,聲音特別輕:「如果我知道發生了什麼,我一定會回來。」
「會嗎?」談斯寧嘲諷地笑,「也許吧。」
也許吧——
好熟悉的一句話。
五年前,在校外的便利店,和周硯潯最後一次見面時,書燃也說過同樣的話——
「你是不是很後悔,後悔遇見我?如果沒有我,嚴若臻不會死,你也不會遇見周絮言那個瘋子。所有厄運,都是我帶給你的,對嗎?」
「也許吧。」
「你一定在想,為什麼死的人不是周硯潯……」
當時,她為什麼沒有告訴他——
不是的。不是的。
她沒有後悔遇見他,她希望他好好活著,平平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