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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03:04:47 作者: 金岫
裴裴抱住她,下巴抵在書燃肩膀那兒,「燃燃,你哭出來,好不好?」
書燃依舊搖頭,目光有些怔,定定地看著空氣里的某一處,低聲說:「我不是不想哭,是真的哭不出來。」
原來心力交瘁,就是這種滋味啊。
裴裴鼻音很重,小聲問:「燃燃,你恨他們嗎?」
書燃睫毛顫了下,手指緊緊抓著那隻小箱子,「我恨啊,當然恨。可是,有一個人,我怎麼都恨不起來。」
「我知道他是真的盡力了,愛我,保護我,連骨頭都被打斷過,多疼啊。」書燃睫毛顫得厲害,呼吸也沉,「越是不能恨我越愧疚,那麼好的小嚴,我對不起小嚴……」
夏日的陽光,透過窗子落進來,書燃看過去,聲音逐漸哽咽,「我最難受的地方就是我恨不起來,對周硯潯,我怎麼都恨不起來。」
「我故意說很難聽的話,告訴他是陳西玟害了樊曉荔,跟他講我是為了報復才接近他,拼命把這段感情變得不堪……」
「不管用,統統不管用,我還是愛他。裴裴,你教教我,我到底該怎麼做……」
明知道不該去愛了,可感情根本不受控制。
看到他,還是心動,還是心軟,丁點兒恨意都沒有,只想抱抱他,想和他在一起。
愛他的同時,愧疚感又沉甸甸地壓在那兒,讓人透不過氣。
誰能救救她,她快要垮了,快要撐不下去。
「裴裴,我好像壞掉了,」書燃抓著裴裴的手,指尖冰一樣冷,斷斷續續地說,「我不能睡覺,也吃不下東西,提不起力氣去做任何事。我覺得渾身都痛,又說不清究竟哪裡痛。」
陽光很暖,書燃唇色蒼白,她聲音那麼難過,眼睛卻是乾涸的,一滴眼淚都沒有。
裴裴摸了摸書燃的頭發,手指貼著她泛紅的眼尾,「離開這裡吧,燃燃,換個地方,有個新開始。過去的事,開心的不開心的,全都忘了吧。」
*
嚴若臻的戶籍在赫安,最終,他也葬在這裡,沒有追悼會,也沒有告別式。書燃用嚴若臻剩下的積蓄買了處墓地,位置在葉扶南旁邊。
那處墓園價格偏高,風景也好,樹木枝葉水綠,花草繁茂。
墓碑上的照片也是書燃選的,嚴若臻穿襯衫,發色漆黑,鼻樑很高,輪廓清秀而乾淨,特別好看。
他在笑,書燃也笑了下,輕聲說:「外婆就交給你了,要幫我照顧她。外婆怕冷,又愛美,提醒她多加衣服。你要少喝酒,別抽菸,平時多笑笑,你笑起來真的很好看。」
風吹著,不知名的小野花搖搖晃晃。
小呆明說想來看看嚴哥,書燃發了個地址給他。
下葬的時候,小呆明一直在哭,哭得發抖,眼睛通紅一片。
書燃遞了張紙巾給他,小呆明看她一眼,突然很用力將她揮開。
「書燃,你有心嗎?嚴若臻死了,再也回不來,你居然哭都不哭!」小呆明臉上一片濕潤,手指捂著眼睛,「你對他,絕情到連一滴眼淚都沒有嗎?你知不知道他有多喜歡你……」
書燃沒辦法也必要向一個外人解釋她的心境,她將一束百合放在嚴若臻的墓前,手指摸了摸碑上的刻字,摸過那些字的每一處筆劃,之後,轉身離開。
*
假期很快結束,書燃又回到了弈川。她並沒見到周硯潯,也沒和他聯繫過,去主任辦公室遞交材料時,偶然聽人說起,周硯潯從請假變成了休學。
他休學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回來。
周家把周絮言的事徹底瞞了過去,沒有一家媒體做過報導。外人提起盛原,只知道繼承人叫周硯潯,鮮少有人知道周絮言,就好像這個人從未存在過。
書燃聽談斯寧說,周淮深的夫人生了場重病,精神狀態奇差,被送到了一處私人經營的康復中心。名為治療,實為軟禁,防止她在外人面前說出什麼不好的話,影響到盛原和周家的聲望。
雖說一夜夫妻百日恩,但是,在周淮深這種人面前,天大的恩情也比不過切實的利益,真金白銀才是最可靠的。
「這陣子,周硯潯的心思都用在了竇信堯的案子上,什麼都顧不得了。」談斯寧說,「他卯足了勁兒要讓那個畜生被重判,還嚴若臻一個公道。」
書燃在做一道貨幣理論的論述題,聞言,寫字的動作頓了頓,她將耗光墨水的簽字筆扔進垃圾桶,換了支新的,繼續去寫。
談斯寧看著她,試探著開口,「燃燃,你別怪他,他盡力了。」
書燃垂眸,看著手上的題目,睫毛很輕地顫了下,但是,一直沒有說話。
她不怪周硯潯,從未怪過他,她是在跟自己較勁,想不開,也過不去。愧疚的感覺,沉甸甸地壓在心上,叫她喘不過氣。
有一天深夜,書燃睡不著,站在陽台上吹風,突然收到唐梓玥發來的消息。
唐梓玥說竇信堯出事了,要坐牢,可能十幾年都出不來。竇叔叔愁得頭發全白了,媽媽整天在哭,她很害怕,問書燃她該怎麼辦。
長長的幾條文字消息,書燃慢慢看完,之後將聊天框清空,沒有回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