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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03:04:47 作者: 金岫
書燃的目光不期然地與他碰上,下意識的,她將兩隻手都藏到背後,悄悄摘掉了繞在腕上的黑色手繩,收進口袋。
這點小動作,並沒引起周硯潯的注意。
他走過來,到她面前,什麼尊嚴什麼驕傲統統不要了,一雙眼睛哀切又卑微,看著她,低聲說:「讓我抱你一下,好不好?」
書燃的表情沒什麼變化,依舊空洞,「小嚴的事,你準備告訴我了嗎?」
許是膚色過於蒼白,周硯潯眼尾那裡紅得格外醒目,他呼吸了下,喉結顫動,「我瞞著你,不是想騙你,而是因為我害怕。」
誰會想到,周硯潯這樣的人,會跟「害怕」這種詞彙牽扯到一處。
書燃將唇色抿到發白,堆積在胸口的那些痛楚,瀕臨失控。
「我真的很怕,」不止眼尾,他連眼睛都是紅的,聲音壓得很輕,「你一旦知道了,就不會再要我——這樣的代價,我承擔不起。」
第75章 溫柔
這次, 周硯潯來赫安,還帶了另一個人——律師耿潼。嚴若臻的案子,耿潼全程跟進, 知曉許多細節與內情。
按規矩,結案之前, 這些東西是不能對外披露的,但是,周硯潯太急了,他在害怕。
當書燃哽咽著問他,愛她的人,為什麼一夜之間全都不見了,周硯潯答不上來。
那一瞬的驚痛超過肋骨被砸斷, 他本就血色全無的臉愈發蒼白,到了讓人心驚的地步。
他怎麼也預料不到,最糟糕的兩件事會同時發生, 厄運似刀鋒利,將他最心疼也最喜歡的那個小姑娘寸寸凌遲。
書燃在這件事情里所承擔的每一分痛苦,周硯潯覺得那都是他的罪名,判決成立, 立即生效。
茶室雅廂,白煙繚繞,沸水之音里,夾雜陣陣似有若無的琵琶曲,頗有幾分「空山不見人,但聞人語響」的意味。
耿潼伸手過來, 為書燃斟上第一杯茶時,周硯潯並未隨他們一道進來。他站在過道里, 背倚一根廊柱,留給書燃和耿潼足夠的談話空間。
透過室內竹簾半垂的小窗,能看到周硯潯的肩膀和一道側影。光影幽幽然,他輪廓分明,清絕出眾。有路過的女客同他搭訕,嬌笑著,想討一個聯繫方式,周硯潯神色漠然,不予任何回應。
書燃隔窗朝他看去,一時有些恍惚。
耿潼抿一口清茶,忽然說:「做律師的這些年,我接觸過不少人,有錢的有權的,家世背景深不可測,周硯潯這種這種品性的,我再未遇見過第二個。」
磊落坦蕩,情深不移,滾燙愛意從不遮掩,用一生去愛一個人。
書燃沒接耿潼這句話。
她剛剛送走外婆,整個人還浸在一種空茫的壓抑里,先前那個柔軟的溫柔細膩的小姑娘,此刻面無表情,好像失掉了所有歡樂,只余悲哀。
「耿律師,」書燃輕聲說,「請告訴我小嚴到底發生了什麼。」
*
周絮言看似傷勢嚇人,實際上,他受到的傷害遠不及周硯潯,周淮深下手才是真正的狠毒,和他相比,周硯潯即便怒極,也是帶了幾分仁慈的。
骨傷難養,周硯潯還在周家舊宅里被關著,周絮言已經出院。出院後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竇信堯從看守所里撈了出來。
之前,周硯潯為教訓竇信堯,找人翻了他身上的案底,想送他進去蹲幾年。竇信堯身上沒什麼大案子,周絮言利用盛原的關係網,花了一大筆錢,把人弄了出來。
那天,談斯寧在餐廳偶遇周絮言,他就是去見竇信堯的。
周絮言恨周硯潯,恨他作為一個養子,卻活得出眾而耀眼,恨他奪走了自己的人生和光環,沒想到,竇信堯比周絮言還要恨。
「你為什麼要恨?」周絮言有點好奇,問了句。
「周硯潯是什麼東西,他本該和我一樣,爛在這座城市的最底層,一輩子爬不起來。」竇信堯說,「就因為多了一點好運氣,做了周家的養子,平步青雲,他就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好像只要動動小手指,就可以將我搓圓捏扁。」
竇信堯吞一下一口烈酒,眼白被激得發紅,他睜大眼睛,「好運氣是他的,漂亮女人是他的,光明前途億萬家業統統是他的,憑什麼?」
周絮言笑了聲,「對啊,憑什麼……」
「他現在被關著,也被保護著,我沒有機會下手,」竇信堯說,「等他出來,我們跟他慢慢玩。」
「那就玩吧,」周絮言眨了下眼睛,了無意趣的,「反正我也沒有別的事情可做。」
他們在餐廳喝了不少酒,竇信堯又帶周絮言去了一家位置偏僻的KTV,他說那裡有樂子。光線迷離的包廂,竇信堯遞給周絮言一支煙,一支做工粗糙的煙。
「嘗嘗,」竇信堯聲音很輕,「純度特別低,不會上癮的,但會很爽。」
周絮言不說話,也不接,眼睛看著在桌面上跳舞的兩個女人。
竇信堯嗤笑了聲,他反手將煙點燃,咬進嘴裡,吸一口,又一口。霧氣自他唇邊散開,一股子說不清的味道,似酸似苦,在空氣中緩緩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