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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7 13:07:56 作者: 辭綠
崔妤說完,氣悶地閉上嘴。
她不該說這些的。
她想,她現在這個樣子肯定很不好看。可是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會這樣患得患失。
她放下筆,匆匆道:「不畫了,我……」
「你什麼?」裴肅出聲打斷她,雙手捧起她的臉,看見她臉上的淚痕,嘆息似的問她,「怎麼哭得這麼可憐?」
他緩聲道:「不是從第一次見面就喜歡你,但是從第一次見面起,就覺得你和旁人不同,後來對你,總十分留心。」
這話說得半真半假。
那時候留心是真的,卻也沒有十分。覺得她和旁人不同也是真的,卻是覺得她身上有種不同於旁人的愚蠢與天真。
他這一生,從不屑於矯飾言辭,唯獨今日這般言語,只為了哄心上人高興。
他繼續道:「如果沒有你,那也不會有旁人。」
「況且,你出現了。」
裴肅不信因果神佛,但自從確定自己的心意之後,他時常會想,也許崔妤出現在他的命中,是註定之事,於是也註定他這一生,情之所鍾,唯她而已。
他見過她被婢女逗笑,前俯後仰的樣子,也見過她哭得厲害,眼淚鼻涕糊成一團的樣子,陪她走過肅穆的宮道,也陪她走過市井街巷。沒有人比他更知道她多麼聰慧而堅韌,也沒有人比他更喜愛她柔軟的內心。
他已經沒有辦法想像,如果崔妤不曾出現,那麼他如今,會過著一種怎樣的生活。
他低下頭,輕緩地吻去她臉上的淚,聲音愈發低下去:「阿妤,我很難清楚地確定,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你的。」
「或許是在昭徳侯府,你為了躲避姜明佩的算計,深夜泡在湖裡被我撞見的時候,或許是老夫人壽宴當天,在鏡堂外,你躲在杜鵑花叢中仰臉朝我笑的時候……這樣的時候太多了,在我尚未明確自己的心意之前,我肯定已經對你動心過無數次。」
崔妤眼眶紅紅地望著他。
她想問他,怎麼知道她深夜泡在湖裡,然而剛想開口,又沒忍住,吸了吸鼻子。
「那你呢?你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裴肅不想她哭下去,換了話題,想轉移她的注意力。
崔妤睜著紅通通的眼睛,呆呆地順著他的話回想。
想了好半晌,她才終於發現,原來裴肅說的不是虛言。
她無法確定,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裴肅的。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也許是在妙華寺里,你為我掛上那隻木牌的時候?」
裴肅微微彎唇,笑了笑。
他沒有告訴過崔妤,他這人從來不信神佛,然而在那天,他親手為她寫下祝願之時,心中唯一所想,是希望神佛有靈,予她歡喜安寧。
「那看來妙華寺求姻緣,果真靈驗。」他這樣說道。
他說完,又伸指颳了刮她的鼻子:「分明這些天被冷落的人是我,怎麼就輪到你在這裡患得患失了?」
崔妤眼眶還紅著,聞言,心虛地笑笑,回身轉頭,拿起筆,小聲道:「好了,你別弄我,我還要畫。」
她剛哭過,這會兒說起話來,嗓音綿軟,字句粘連在一起,聽得裴肅心軟得厲害。
他輕「嗯」一聲,握住她的手,道:「我教你。」
然而裴肅做學生時天資過人,做老師卻只能是差強人意。
他教了崔妤整整一天,眼睜睜看著崔妤已經能將他教給她的技法復誦下來,然而筆落到紙上,還是一塌糊塗後,終於忍不住語氣誠懇道:「要不還是畫鴨子?」
「不要,就畫鶴。」崔妤聲音悶悶地開口。
她性子堅韌,雖然平常大多數時候都懶洋洋的,興致上來了便侍弄花草,讀書寫字,沒興致時便在躺椅上聽幾個婢女念野史傳奇消磨時間,又或者看她們搭衣裳首飾,但只要想做什麼,不論中間過程多曲折,她最後都會做好,這裴肅是知道的。
然而等到了他生辰前一天,崔妤還在畫鶴,裴肅終於有些沉不住氣。
他狀似不經意般對崔妤問道:「這幾天總有人送拜帖來東宮,你可知是什麼緣故?」
——還能有什麼緣故,無非是知道他生辰在即,想來恭賀一番,順便攀攀關係罷了。
崔妤筆下不停,一心二用,答道:「是為了重陽菊宴罷?或者秋獵的事?」
秋獵秋獵秋獵。
她就知道秋獵。
裴肅氣悶:「這麼想去秋獵?」
崔妤頷首:「是呀,我和綰綰約好了,到時候一起去看山上的柿子樹,聽說那棵樹結的柿子又大又甜!」
又是裴綰。
裴肅眉頭皺得更緊。
要不明日,不,今日就去和皇祖母說一聲,讓裴綰回燕地算了。
良久,他又道:「明日我不在宮裡用膳,有些事要處理。」
崔妤頭也不抬,十分善解人意地回答道:「沒關係,你忙你的事就好,不用總想著陪我用膳。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裴肅:……
他最後一次問她:「你知道明天是什麼日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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