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頁
2023-09-17 13:07:56 作者: 辭綠
「你那素未謀面的孫兒如今也三歲了,勉強可以握住匕首,不如你也和他玩玩,讓我們欣賞一下這齣好戲?」
許龍樓張開嘴,他在這詔獄裡待了一夜,滴水未進,現在想說話才發覺口渴得厲害。
他咽了口唾沫,勉強鎮定下心神:「不……我不信,你們怎麼會那麼好心?你們休想騙我,有種就殺了我,來啊!殺了我!」
謝春山憐憫地看著他:「想死?放心,不用你說我們也會成全你。但是死之前要吃斷頭飯啊,我聽說人肉鮮嫩,尤其稚童之肉,恐怕更為鮮美,許將軍活著的時候為大鄴出生入死,死到臨頭,自然也該吃頓豐盛的。」
許龍樓聽到這裡,終於再也沒辦法冷靜,他猛烈地掙紮起來,帶得錮住他手腳的鎖鏈嘩啦啦地響:「別想嚇我!我不會被嚇到!」
他神情癲狂,語氣卻軟下來:「讓我看看他……我怎麼知道你們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讓我看看他……你們想我怎麼做我都答應,想讓我指認誰,你們說……說啊!」
謝春山看著他,忽然大笑起來:「許龍樓,你這種畜生居然也有人性,」他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當初宋扶巒怎麼死的,你還記得嗎?」
許龍樓眼神微動,他很吃力地回想了一下,這個對他而言有些陌生的名字,過了許久,他終於確定,自己幾乎不認得這個人,他抬起無神的雙眼:「宋扶巒……是誰……」
謝春山平復下來,緩緩一笑:「不重要了。」
因為從今天起,許龍樓將永遠活在巨大的恐懼與不安中,他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要用這個畜生的血與淚,祭奠故人的亡靈。
「不、不、你告訴我,你提醒一下我,說不定我就想起來了呢,讓我看看他,求、求求你們……」許龍樓用力地晃著禁錮住手腕的鎖鏈,他的理智與冷靜潰不成軍,滿腦子只剩下一個概念:許家尚有血脈存世。
他到現在還記得家人被押上斷頭台的那天,天邊翻滾著洶湧的陰雲,行刑前不久,天上開始下雨,他的母親,妻妾,孩子們,還有叔伯兄弟,侄兒們,全都跪在他眼前,他們曾經穿著錦衣華服,出入香車寶馬,身後婢僕成群,所到之處,王侯將相也要禮讓三分,尋常百姓更是連直面他們都不敢。
然而那一天,他們跪在天下人眼前。定京許家,也從此湮滅在這王朝的煙雲之中。
直到雲收雨歇,行刑方畢。不久前那台上流滿了許家的血,然而雨停之後,一切又都被沖刷乾淨,什麼都不剩,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那天許龍樓混跡在人群中,已經分不清自己臉上的是雨水還是淚水。他原以為,這一生也就這樣了,可現在他卻忽然被告知,原來他並不是孤身一人苟活在世,他那未曾見過的,僅在兒子的家書中出現過隻言片語的小孫子還活著。
他咬牙:「供狀在哪裡……」
崔慎微偏過頭,示意獄卒將供狀拿給他。
裴肅又道:「慢,呈上筆墨。」他看向許龍樓,「照著謄下來。」
許龍樓顫抖著手,一筆一划地將供狀上的內容謄下來,又十分乖覺地簽過字畫過押後,便期冀地看向面前的人,小心翼翼道:「我……」
他剛開了個話頭,就被謝春山打斷:「你的孫子活得很好,但你想見到他,絕無可能。不過我若是心情好,往後也會讓人給你帶些他的東西,以供你睹物思人,正巧,我今天就帶了。」
他說完,朝許龍樓扔下一個用手帕包裹著的東西。許龍樓捧著雙手,卻沒接到。東西落在他腳邊,他急切地彎下腰,卻在打開手帕的一瞬間怔愣住。
手帕里包裹著的東西,赫然是一根斷指。
謝春山笑道:「怎麼樣,這份見面禮,許將軍還滿意嗎?」
「四年前,你任由子侄搶占他人軍功,為了威懾三軍,活烹前去調查的人時,可想過今天?」
「你們耍我?」
謝春山語氣平靜:「從頭到尾,我們就沒答應過你任何事,談何耍你?許將軍,好好活著吧,往後這樣的禮物,你還會收到很多。也別想著去死,你若死了,我就將你的孫子和三隻餓紅了眼的野狗關在一起,一定在你臨死前,讓你親眼看到你的孫子是怎麼被野狗分食,活生生死在你眼前的。」
他說完,終於撈起落到地上的狀紙,隨裴肅與崔慎微一道,出了詔獄。
外面天已經陰下來,天色昏暗,看起來像是要下雨。
裴肅看向身後的謝春山,欲言又止。
四年前許龍樓以權謀私,不僅力促侄兒搶占麾下校尉軍功,甚至偽造了那人通敵叛國的證據,後又買兇滅其全家。
那時候宋扶巒還只是一個從七品的大理寺主簿,謝春山上任大理寺卿前一天晚上,與他在路邊酒攤相識,第二天兩人又在大理寺相遇,兩人脾性相投,後來一直一道喝酒辦案。
<span>傳送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