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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7 13:07:56 作者: 辭綠
立在他身前的文士搖了搖頭:「小人也不知道。那人太過謹慎,只留下這句話後便消失了。大人,這消息……究竟有幾分可信?」
王紀中緩緩搖頭:「明日你找人去查一查東宮的動作,尤其他身邊那兩個伴讀,若是他們也關注到沅州,那這消息,恐怕假不了……」
「若是真的,大人還需儘快想想應對之策才是。」文士溫聲開口,「否則那位一旦徹查……」他頓了頓,「大人何不與家主商議一番?」
「絕不能被他知道!」王紀中眉心緊皺,語氣里是掩飾不住的急躁之意,「若是被家主知道,只怕不等東宮問罪,我就會被交出去!」
第94章 披風
門外倏然響起兩下敲門聲, 打斷了兩人的交談。
王紀中與文士對視一眼,緩和了一下面色,朝他略略頷首, 示意他去開門。
門外是個僕役打扮的年輕男子,兩人只略說幾句話, 男子便拱手離去。
文士回到房裡,重重嘆了一聲:「大人,恐怕那消息是真的。今天下午小人接到消息,便讓人蹲守在宮外, 崔謝兩家也都派了人去。方才過來的就是守在崔家門口的眼線之一。」
「他說就在方才, 崔慎微已騎了馬出城, 往沅州方向去了。」
「從定京到沅州, 一路快馬加鞭,只消一日半。這樣算下來, 正是中秋宮宴前後, 東宮那邊……」
王紀中望著眼前案上的燭火, 沉默良久。
窗沒關嚴,夜風不斷從窗下吹瀉進來,吹得燭台上的火光搖搖晃晃。
王紀中打了個寒顫。
「秋天深了。」他長聲嘆道。
文士不敢說話,垂首默立。
「先生以為,製造一場意外, 將崔慎微永遠留在沅州,如何?」他神情逐漸變得冷厲,語氣卻是一貫的溫和,「沅州是個好地方啊, 山明水秀,風物洒然。」
文士急聲道:「不可!」
「大人試想, 崔慎微若是死在沅州,東宮必定掘地三尺,況且還有崔家……這步棋太險,大人三思啊!」
「那你說該怎麼辦!難道就眼睜睜看著他們把證據帶回定京,治我的死罪?!」王紀中聲音更低,語氣里的躁意卻也快壓不住。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他只是王家安插在沅州的一顆棋子。他一旦東窗事發,王家一定會立馬撇清干係,然後重新換一顆棋子——這對王家而言,並非難事。
而他在沅州所經營的一切,雖則手筆不小,可那也要他活著,才能作為籌碼與底牌……
「其實還有一個法子。」文士咬了咬牙,掀袍屈膝,跪地俯首,「小人斗膽,敢獻一策。」
王紀中狐疑地看向他:「還能有什麼法子?」
文士伏在地上,以額觸地:「三皇子與太子爭權多時,太子若有不測,三皇子必將榮登大寶。屆時王家水漲船高,勢為大鄴第一世家。」
「小人聽聞,每年八月十六,太子都會隻身出宮,登朱雀樓賞月。」
「大人若是那時出手……功成之後,您便將攜從龍之功,即便王氏家主,在您面前,也需禮遇三分。」
王紀中呼吸加重,眼神陰鷙,幾乎是一字一頓地開口:「你這是在找死!」
文士沉聲:「自大人六年前救下下人,小人的命便是大人的了。若為君故,何懼一死。」
王紀中盯著他,良久,他坐回椅上,仰天長嘆:「殺一個崔慎微,後患無窮。殺太子……」
文士接過他的話,擲地有聲:「殺太子,皇上固然雷霆震怒,然而三皇子必定保您一世榮華富貴,否則如此鳥盡弓藏,兔死狗烹,必使王家寒心。王家寒心則世家寒心,世家寒心,縱有朝臣讚頌三皇子清白公正,到頭來又有幾人願為他裴敬賣命?」
「可事後要給天下人一個交代。」
「太子手段暴戾兇殘,這些年死在他手裡的人不計其數,也許有舊部忠心,想為故主報仇雪恨呢?」文士面色沉靜,聲音更冷。
似是這時,王紀中才看見自己的幕僚一直跪在地上,他連忙起身,將人扶了起來,又坐回椅子上,搜了搜太陽穴,緩緩道:「你讓我想想……」
「十六……八月十六……我們要從哪兒找人手……」
王家倒也有豢養死士,但這些人向來只有歷任家主掌控,他碰不得。
文士拱手:「有一個人,大人或可一見。」
「什麼?」
文士轉身,去到門口,將門拉開,看向屋外的人:「進來吧。」
王紀中循聲望去,只見一個身著短褐,頭戴斗笠,蓄著滿臉絡腮鬍的棗面大漢。
他望著來人,直到他抬手,微微揭開頭頂的斗笠,露出一雙兇狠銳利的眼睛。
王紀中大驚:「你……!我認得你!」
這是一個不該出現在定京的人。
或者說,一個早該化作亡魂枯骨的人。
三年前,他是定京朝中風光無限的左大將軍,彼時楚鄴兩國交戰,全賴他鎮守邊關,可惜鄴朝大勝之後,他等來的卻並非封侯拜相的詔書,而是全家都打入大牢,秋後問斬的慘烈結局。
那正是三年前鄴朝官場巨變的開端,也是太子上馬監國,燒起的第一把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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