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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7 13:07:56 作者: 辭綠
然而正在她心安之際,卻忽然聽得立在上頭的公爹沉聲開口,吩咐身邊的管事:「壽松,去找人來把這些收拾了,讓人看見像什麼話。還有福海,去雁園讓伺候夫人左右的丫鬟,將屋子裡的金銀細軟,首飾衣裳都收拾齊整,並夫人一起,好好地送回姜家。」
姜明佩不可置信地抬起頭,連散落在眼前的碎發都顧不上整理,她顫著聲音開口:「父親,您說什麼?」
齊武程已經很老了,他站在那里,鬚髮皆白,一貫是笑呵呵的樣子,常年穿一襲松垮的檀色長袍,半點看不出來曾經征戰沙場,浴血殺敵的英勇與剛勁。
若是換身道袍,再吟兩句「如何為我開靈鼎,遍使蒼生病骨輕」之類的道家詩說,任誰見了都會覺得這就是一個有出世之心的老道士。
然而此刻,他輕垂下眼,望著階下的兒媳,面容微肅,周身便升起一種令人不敢直視,見之心顫的威嚴氣勢。
「你嫁進侯府這麼些年,也受了不少委屈,我與你母親都看在眼裡。待明日一早,我會讓人到姜家去送和離書,至於你腹中的孩兒,你願意生下來便生,不願生也無妨,總不能教它拖累了你。」
他語氣淡淡,神情也淡淡,看著似乎與尋常沒什麼兩樣,但姜明佩心底卻由衷感到一種寒意。
她起初甚至疑心自己聽錯了,然而看著公爹平靜的神色,她才意識到,這是真的。
齊武程也不願再給她開口的機會,說完之後,便示意一旁的僕婦去將老夫人攙回扶松苑。
徒留姜明佩一人站在原地,她仰頭看著門上燙金的匾額,心裡幾乎恨得滴血。
老夫人也有些回不過神來。
直到兩人在下人的簇擁下回了扶松苑裡,她才皺著眉頭開口:「你方才說那些話,是什麼意思?姜氏縱然有錯,但她肚子裡懷著的,畢竟是今毅的骨肉。」
齊武程嘆了口氣:「今毅的骨肉再重要,能有全家上下的性命重要?能有今後侯府的安穩重要?我且問你,你可認得早前那位騎在馬上,開口說話的少年人?」
祝氏微怔,片刻後,不以為意道:「是那個立了戰功的小將軍吧?」
沒有家世背景,靠著一身武藝在戰場上浴血拼殺出來的少年郎,倒也值得她高看三分。不過也就三分罷了。
區區小卒,難道還能掀起什麼滔天巨浪?
齊武程看著她這般模樣,便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他搖了搖頭,面色凝重道:「不止。」
「他是太子手下的人。」
他如今雖然不在朝中,但曾經軍中的舊部卻也還顧念著他,偶爾上門拜訪,也會與他談一談朝堂上與軍營中的形勢。
他與舊部都是行伍出身,言語間自然少不了談到江照,這個堪稱天縱奇才的年輕人,後來有心探查一番,很輕易地便查出來是誰在背後為他撐腰掌舵——否則以江照的出身,要想號令三軍,只怕還欠缺些火候。
也正是因此,今日他在看見江照後,想要保姜明佩的心思就淡了下去。
江照與崔慎微或許不足為懼,但是他們身後的人,那可是皇城裡,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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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德侯府夜裡發生的事,裴肅並沒有過多關心。他那姨母雖然有些拎不清,但姨父卻是個心思深沉的人物。不管他會做出什麼樣的決定,裴肅相信,他一定不會讓他失望。
否則這次是姜明佩,下次就該是侯府了。
聰明人都應該知道怎麼選。
他近來在忙另一樁事。
太后壽辰將近,他要為太后選一樣合適生辰禮。
只是太后雖日日吃齋念佛,生性卻又不喜鋪張,是以他私庫里那些金雕玉刻的佛像,倒是不好送出去。思量了兩天,宮外總算傳來消息,他一直命人所尋的綏州第一繡娘到了定京。
這位繡娘繡藝卓絕之處,在於她極擅雙面繡,傳聞中她有一件繡品,正面繡的是萬壽圖,即各種字體的壽字皆繡於圖上,背面則是佛祖餵虎圖。
這件繡品作為獻給太后的壽禮的話,倒是很合適。
裴肅正這樣想,臨淵便來報,說是謝小姐帶了一位繡娘進宮,想要求見殿下。
「聽說那位繡娘正是綏州來的。」臨淵又提了一句,至於旁的,卻是不敢再說。
從前他還覺得謝小姐與自家殿下或許有兩分可能,是以在見著謝小姐時,一貫十分敬重,偶爾也會看在謝小姐三不五時給他們兄弟送吃食傷藥的份上,在殿下面前隱晦地夸上一句謝小姐。
然而自從隨殿下去了一趟昭德侯府後,臨淵總算是明白了,殿下對謝小姐,那根本是半分情意也無。
虧他還以為從前殿下能與謝小姐說上兩句話,便是待她有不同之心。如今看來,完全是他想多了。
書案後,裴肅散漫抬眼:「讓繡娘進來,至於謝如意,就算了。」
臨淵心下一凜,道了聲是。去到宮苑門口,看向發髻低挽,眉眼溫婉的謝小姐,面上帶了些許歉意:「殿下說,請這位夫人進殿一敘,至於謝小姐,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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