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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7 13:07:56 作者: 辭綠
物猶如此,人亦無殊。
奈何裴肅卻並未聽出她的言下之意,只是面色微冷,心里幽幽想道,這麼喜歡葫蘆,那他以後給她種上滿院子的葫蘆,看她還敢不敢說喜歡。
他神色輕淡地看著她,又問:「那我送你的簪子,和江照送你的葫蘆相比呢?」
崔妤沉默了一瞬。
一瞬之後,她抬起臉,看著裴肅,鼓足了勇氣,輕聲開口道:「你今日來得正好,我有事想和你說。」
裴肅漫不經心地點了點下巴:「什麼事?」
他說完,卻見臨淵從牆外翻了進來,面色凝重地到他身邊與他附耳說道:「青曇山出事了。」
裴肅輕「嗯」一聲,看向姜妤,眉眼間笑意鬆散:「有什麼事下回再說,今日我有事,改天來親自向你賠罪。」
說罷,他便轉身,足下輕輕一點,躍上樹梢,而後縱身自樹上躍到了院牆外。
崔妤呆愣愣地望著頭頂的槐樹枝,生平第一次覺得這樹生得不順眼起來。
若是離得再遠一些,讓裴肅沒那麼輕易就翻牆離開,她是不是就能一鼓作氣把該說的話說完了?
她越想越氣,總覺得當斷不斷,必受其亂,想到最後,沒忍住,上前狠狠踹了一腳槐樹粗壯的枝幹。
可是槐樹紋絲不動,反倒是她疼得直吸冷氣,眼裡還鼓著一包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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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家今日這般熱鬧,然而昭德侯府里卻是一派淒風冷雨的慘澹景象。
為了崔妤,崔家設宴廣邀定京權貴,唯獨卻漏了昭德侯府。齊今毅如今仍沒洗清貪污軍餉的嫌疑,老夫人早就盼著崔家設宴這一天,侯府可借著兒媳與崔二小姐的姐妹情誼在宴上占得一席之地——到時候一切唱衰侯府的言論,都會在這絕對的強權之下,不攻自破。
然而她從昔年的舊交那兒聽到消息至今,等了足足小半月,卻始終沒能等到崔家的帖子。
直到今日,她想起這些天兒媳聽她說到崔家與崔二小姐時閃爍迴避的眼神,才終於回過味來。
只怕是她這眼皮子淺得沒邊兒的兒媳,做了什麼對不起崔二的事,如今累得他們侯府也被崔家記恨上了。
崔家這般做派,是特意要落他們的面子呢。
廳堂外燈籠高掛,照得庭中花木影影綽綽,若是往常,老夫人說不準還能有幾分閒心,命人攙著她去到檐下,秉燭觀花。
然而今日見著這些,她卻只覺得煩悶。
既煩悶兒子管不住下半身,自她的壽宴過後,接了外室入府,便鬧得家宅不寧;又煩悶姜氏蠢鈍不堪,明知她的打算,卻始終按捺不發,叫她這些日子以來的謀算都成了一場笑話。
抬眼見姜氏似乎也自覺虧心,低眉垂眼地吃著面前的青菜,她冷聲一笑,忽地摔了筷子,問身旁侍立的嬤嬤:「今日這米用的可是陳年的穀子?怎麼煮得這樣硬,吃得我心梗。」
侯府家大業大,老夫人又出身名門,最講規矩,府中一切事物,從庭前花木到後院柴火,皆有章法。
下面人更知道主子的忌諱,怎麼敢做這種以次充好的事?
嬤嬤低下頭,躊躇著不敢答話。
姜明佩從她摔了筷子便不敢動彈,如坐針氈地捏著手裡的筷子,筷尖還夾著一片青菜,此刻懸在碗上,不敢落下。
她敏銳地察覺到,婆母這氣,是衝著她來的。
然而老侯爺卻仿佛沒事人似的,捋著鬍子刨了一口飯,而後眉頭舒展開來:「分明是上好的菽湖新米,我看你是心里不痛快,才會覺著心梗。」
他不說還好,一說老夫人面色愈發冷下去:「如今侯府都成了坊間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笑料,難為你們倒是心寬,竟還能吃得下飯!」
聽出婆母言語中意有所指,姜明佩捏著筷子的手緊了緊,心里卻越發恨起白氏來。
今日是家宴,白氏上不得桌,便使了法子將齊今毅留在了她那小院中。若是齊今毅還在,顧念著她肚子裡的孩子,怎麼也會幫她說上幾句話。而不是像現在這般,只能她獨自坐在這裡,受著婆母的冷言冷語。
她放下筷子,抿著唇,面帶苦色,正要開口為自己脫解,忽然卻聽得外頭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她深吸一口氣,冷聲厲色,喝斥道:「慌慌張張地做什麼!你們近來是越發沒規矩了!今次也就算了,若有下回,看我不發賣了你們!」
她這話里也帶著火氣,老夫人意味不明地看她一眼,很快便收回目光。
到底是年紀輕,心性也嫩,一點事也藏不住,生怕她不知道她心里的不滿。
門口的小丫鬟卻不清楚夫人的火氣從何而來,被她嚇得厲害,一時間立在外頭,垂眼盯著鞋尖,不敢言語。
「有什麼事?」老夫人淡聲問了一句,又道,「遇著事便慌張,喜怒形於色,大家便都知道你心里沒底,是個什麼貨色。但若是裝得高深莫測,教人看不明白,旁人不知你是神是鬼,自然也就敬你三分。」
「記住我的話,下回穩重些,也不必像今日這般,既遭人看輕,又招了主子厭惡。」
姜明佩被她說得面頰發燙,幾乎要燒起來似的。
小丫鬟顫聲應了句是,方才強迫著自己鎮定下來。她咽了口口水,道:「崔公子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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