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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7 12:47:34 作者: 龔心文
然而他說不出聲音來。
那死神一樣的哨兵不想聽他說話,只蹲在他面前,等著他去夠那根唯一的稻草。
瀕臨死亡的伯爵只好伸出手,顫抖著手指沾了血,寫下一排的名字。
他看見那個哨兵拿起那張血紅的名字,在半空中抖了一下,認認真真把那些血紅的名字看了一遍。
最終,在他渴求的目光里,那個兇徒雙目重新燃起了紫色的螢光。
***
倪霽覺得自己把現場弄得有點糟,但他也沒有別的辦法,他必須砸了那個貴族的腦子,以防有人再一次看見屍體腦中的記憶。
他坐在濺滿血污的豪華臥室里,就著魚缸里能量石的光,打開詹姆斯手臂上的個人終端。
最可笑的是,這具屍體上戴著的個人終端,總控著伯爵府內的所有電子設備。
用他的虹膜和指紋打開之後,再加上一點點的技術,就可以輕易抹去一切兇手想要清除的安保記錄。
人類的科技倒退了數千年,生產力嚴重斷層。哪怕勉強用舊日遺骸里搜尋出來的產品充充門面,也終究是一些東拼西湊的虛假架子。真正想要破壞起來,非常容易。
特別是對一個出身於哨兵學院,又混跡污染區多年的高材生來說。
倪霽仔細清除了一切,確定沒有留下任何個人信息之後,站起身來。
「我看見了。」一個聲音在魚缸里響起。
倪霽轉過頭,看見魚缸里遊動著的那隻怪魚。
「我,看見一切,殺了。」
「很好。我很高興。」
那隻沒有人形的生物,說出不太連貫的,斷斷續續的人類語言。
「殺了我。」
「我不想活了。」
「替我結束一切」
「否則我看見了。」
到了最後,他說不出別的話語了,只翻來覆去地說他不想活了。
倪霽隔著玻璃,盯著他看了一會,那個生物的眼睛很像人類,充滿著血絲,布滿了痛苦的神色。
「沒事,不用害怕,我的手很快。」他的語氣很淡,冰冷中透著一點溫柔,把手浸入了五彩的魚缸。
回去的時候,倪霽特意換了一條線路,繞了很多圈子。
將來,哪怕有人搜尋到通風管道,也不可能從四通八達的管道留下的痕跡里,判斷他的出入口。
他沿著冰涼的密閉管道向前爬動。
虎鯨的尾巴受了重創,過度使用感知帶來腦海深處一陣陣的抽痛。讓他身體裡翻江倒海的難受。
但這些都不算什麼,至少完成了第一步。
昏暗的通風管道內滿是塵土,有一點點從那些通風口內透上來的光。
在這狹窄的空間裡,傳上來喧鬧的交談和調笑聲,充斥著各種各樣對哨兵來說,格外刺鼻的酒精味。
倪霽沉默著,維持著不發出任何聲音的輕盈,安靜地向前爬行。
突然間,就在他眼前不遠。灰黑的管道里,冒出了一截小小的觸手。
那小小的一段觸手尖尖,像探索未知環境的好奇生物。
它冒出來之後,在空氣里張了張大大小小的吸盤,扭動身軀開始四處摸索。
倪霽一瞬間僵住了。
大部分時候,哨兵和嚮導都不會在人群中隨意放出自己精神體的實體。
他不知道那位嚮導的精神體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出現在這樣莫名其妙的隱蔽地方。
他只知道,那個人就在附近。
也許她現在就坐在下面,捧著一杯水,露出她那副百無聊賴的表情。
倪霽一動也不敢動了。
不能讓她知道,也不想讓她發現這一切。
他盯著黑暗中,那條還沒有發現自己的小小觸手。
他知道嚮導和哨兵是不同的,嚮導們沒有哨兵那麼敏銳的五感。他們不能捕捉到細微的聲音、氣味和遠處的動靜。
嚮導的強大之處,是在於精神層面。
譬如眼前的這些觸手,它們沒有眼睛,看不見自己。它們能捕捉到的是來至生物情緒上的細微波動。
只要我能控制住情緒,不產生任何情緒上的外泄,就不會被它們發現。倪霽想。
在沒被本體看到的時候,它們是發現不了自己的。
保持安靜。
精神上的安靜。
我可以做到的。
他府下身體,讓自己像是通風管道中的一塊石頭,一片鐵塊,一個毫無生機和情感的物件,一動不動。
精神海守護著海底深處的那片花園。海面上涌動的波濤慢慢地緩和下來,漸漸結起一層浮冰。冰層封住了整片海洋。
海洋沉默,寂靜,不再有一絲波瀾。
小小的觸手伸出在通風管道里,開始左摸摸,右摸摸,四處探索。
這裡沒有發現情緒,也就沒有活著的東西,在它只有簡單意識的大腦里,這種地方可以肆意亂來,本體是不會生氣的。
它摸到了一個奇怪的物體。
觸手拱了起來,扭成一個問號的形狀。
它覺得有些奇怪。
明明這裡沒有感覺到任何情緒的波動,是一個死物。為什麼會帶給它一種熟悉的感覺呢?
只要是活著的生物,都有情緒,會痛苦,會高興。它沒有遇到過能封閉自己情感的東西。
另一個同伴從管道里穿出頭來,兩觸手互相碰了碰頭,交換了意見,都決定要把眼前的這個「東西」好好探索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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