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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7 12:47:34 作者: 龔心文
然而跟在身後,名為林苑的女孩,仿佛完全沒有聽見周邊的閒言碎語,也沒有察覺到同行之人憐憫的神色。
她看上去神色平靜,幾乎沒有任何表情,視線的焦點落在更遠一點的地方,好像在看著校場的另一側。
羅伊順著她的目光看去。
校場的那一邊,設立著一排陰森森的鐵質刑架。那些粗獷的鐵架一端深埋在土裡,露出在外面的部分鏽跡斑斑,仿佛沾染著永遠洗不淨的血跡。
此刻的刑架上吊著一個男人,那個囚徒赤著上身,雙手被緊束吊起在頭頂,顯然已經被掛在這裡折磨了好幾天。
黑色的污血糊了半張臉,完全看不清原有的模樣容貌。只是從那些繃緊的肌肉,精悍的肢體線條和皮膚上遍布各種陳年舊傷,可以一眼看出那是個還很年輕的哨兵。
年輕卻歷經沙場的哨兵。不知犯了什麼重罪,被吊在這裡公開刑訊。
羅伊知道公開審訊是兵營里的習慣。
哨兵是最強悍的戰士,也是最麻煩的群體。
他們總是出入那些噩夢一般的污染區,從那些畸變的怪物手裡搶奪資源,過著把腦袋別在褲腰上的日子。
過載的感官和反覆壓抑的狂躁情緒,不依靠疏導或藥劑就活不下去的宿命,讓那些強悍的傢伙,有時候會變得像怪物一樣可怕。
變成怪物的,犯下罪的,做了錯事的傢伙,就會被吊在這些架子上,公開處刑。
為了處罰,更為了震懾。
當然,以帝國官員那腐敗到骨子裡的品行。不論你犯下的是什麼樣的重罪,只要給夠了錢,或是能找到足夠硬的後台,都可以高高拿起,輕輕放過。
反過來,如果是那種來自邊遠哨塔的窮鬼,一無所有的那種,哪怕只是觸碰了幾百條軍規中邊邊角角的一小點,也有可能被掛在這種鐵架上反覆羞辱,甚至折磨到死為止。
羅伊便問林苑:「怎麼了,是認識的人嗎?」
林苑的目光收回來,搖了搖頭,「好像見過,但不記得了。」
兩人穿過校場,沿著行政樓建築的台階往上走。
看到刑架邊上的那塊電子屏幕,正播放一段模糊不清的視頻。
屏幕下連接著一台模樣奇怪的儀器。
儀器的頂端有一個不知道什麼材質的透明半球體。
從羅伊所站的高度,正好透過球體往裡看,他驚悚地發現,那個透明的罩子裡面居然裝著一個被單獨剝離的人類大腦。
那塊人類的腦子被一些細密電流時不時地電激一下,甚至還能發出輕微的抖動。
羅伊站在台階上,遠遠瞧著那塊會還會顫抖的人體組織,覺得這種東西真是瘮得慌。
這個古怪的儀器,名叫缸腦,是舊日遺留下來的產物。它的作用是可以在人類死去之後,讀取大腦中殘留一些記憶。
此刻,屏幕上播放的畫面。就是這個裝在缸里的大腦的記憶。是某個人死去之前,遺留在腦海里最後的畫面。
羅伊其實不明白這個世界上為什麼那多人喜歡看死人的記憶。他也對此不感興趣。
無奈這玩意在帝國的權貴階層很吃香,哪怕如今的人類已經無力製造出這樣精密的儀器。
他們派遣哨兵們冒險進入污染區,從舊日的遺蹟中搜尋得到。
那些人拿著它,去看這樣那樣的死亡回憶,樂此不疲。
還研發出各種各樣的用途。以至於連軍管處這裡,都能看見這樣的一台。
無數湊熱鬧的哨兵正擠在那塊屏幕下方觀看。
屏幕里的畫面,模糊而古怪,看上去像是在那怪物成堆的污染區。有大量的血液,來回遊動的怪影,充斥著尖銳詭異的叫聲。
這些畫面和日常用雙眼所見的不同。影像有時色彩異常艷麗清晰,有的部分卻模糊混沌。
這是屬於死者的視角,死去之人臨死前留在腦海中最驚悚最印象深刻的東西在畫面里就特別的明艷清晰。反之,就會顯得模糊不清。
這時候,在畫面的正中,清晰地出現了一個哨兵的面孔。
年輕,染血,紅著雙目,怒不可遏。
那個哨兵居高臨下地俯視,手裡握著一把槍,臉色陰沉地像來至地獄的惡鬼。
他舉著黑洞洞的槍口,一動不動直指著屏幕的方向。畫面在不斷晃動,而那把槍的顏色濃烈,至始至終,穩穩地指在眼前。
背景里傳來斷斷續續的聲音,是死者在說話,悽厲的求饒聲里夾著變了調的哭聲。
反反覆覆地哀求,哭泣,急切念叨著求饒的話語。
第一視角下,聽著讓人覺得特別可憐。
很顯然,死者就是被這個哨兵殺死。而這個兇手如今已經被吊在了刑架上。
「我把它給你,全都給你。」
「它值很多錢,非常非常多。全給你,饒我一命。」
「饒我一命,放我一條活路。」
「求你,求求你……嗚嗚。」
死者的雙手不停舉起來,顫顫巍巍,反覆捧上一塊拳頭大小,琥珀狀的晶石。
那石頭瑩華內斂,細看之下,有攝人心魄的美,中心更似隱隱有活物蠕動。他獻上這個價值連城得到寶物,祈求眼前的死神放自己一命。
然而面對的屏幕的槍口,堅定而冷漠,緩緩逼近,令人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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