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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7 12:10:30 作者: 八月長安
「好像就是通過血液循環把示蹤劑傳遍全身,照的時候病灶會發出螢光點,發出螢光點的位置就代表有癌細胞,以此監測有沒有擴散。」
「那得多大輻射啊?」
「都這樣了還怕輻射嗎?」見夏和他一起坐在放射科外等待。
王南昱先關心的是:「多少錢啊?能報嗎?」
「好像一萬五?有這麼貴嗎,等下我找單子看一眼。」
「天,這麼貴?醫保能報嗎?還是得自己先墊付?」
「自己先付。之後應該……能……能報吧?」她發現自己社會經驗少得可憐,鄭玉清罵她這些年來逃離在外對家中事知之甚少,並不是完全沒道理。
要等二十分鐘,兩個人把能聊的話都聊完了,見夏想要勸王南昱先離開,幫忙辦入院是一回事,當陪客耗精神是另一回事。
「人情已經還不完了,就算讓你系安全帶救過你一命,那也是巧合,也得你自己能聽得進去,現在是兩回事,趕緊走吧,大夫跟我說了,看PET-CT的結果再商量下一步的事情,如果……」
如果擴散了,就不用想下一步了。
見夏父親癌栓生長的位置非常微妙,能不能換,符不符合移植國標,全在大夫一念之間。
嚴格意義上他處在擴散前期,但誰也不知道是哪一刻開始擴散,七周只是一個估算,或許能撐八周,也或許就是明天。這種風險之下,死亡率會驟升,換了極可能屬於浪費肝源。凌翔茜說姑姑不想摻和,情有可原。
王南昱抬手腕看表,陳見夏瞥見一塊勞力士。他說:「晚上一起吃個飯吧,李燃跟你說沒說過,我參股了個會所,不用去外面吃,就……」
見夏靜靜看著他。
「李燃?」
王南昱尷尬一笑,兩人對著沉默,王南昱終於開口。
從一開始他就覺得沒啥好隱瞞,他們只是鬧彆扭,已經配合演出一下午了,演得夠夠的了,說漏了就說漏了吧。
「昨天他打電話問我腫瘤醫院的事,比你問得還早呢。」王南昱說,「他說你爸必須先轉到腫瘤醫院,後面的事,他再安排。你要是用他,他就自己帶你來,你要是不用他,就都說成是我的關係。」
王南昱用眼角瞟了好幾眼,陳見夏才像個重啟的機器人一樣說,我有話跟他說。
第七十二章
Winding Road
陳見夏跟著王南昱去他參股的會所。王南昱一再強調,不是她想的那種老式夜總會,這些年都洗牌整頓過那麼多次了,「很健康」。
她覺得好笑,王南昱還在拿她當看見什麼都大驚小怪的「好學生」。
幾年前她能和公司里做人做事風格完全不同的Peter成為半個朋友,就是因為去一家會所撈他。Peter等幾個銷售正和供應商們抱在一起唱歌的時候,出事了。那一次有驚無險,陳見夏後來還戰戰兢兢地幫Peter想辦法過了帳----當然是在Simon的默許之下。
後來Peter想把場子找回來,跟陳見夏說,公司搞的那套制度完全就是離譜,市場正野蠻生長,他們居然在內審規定里要求節慶收禮和送禮價值不能超過二百元人民幣,二百,二百能幹什麼?國企都沒這麼搞的!
「Frank和Simon他們這種方式在國內早晚吃癟。他們為難我們,我們怎麼給機會?不給機會,我們怎麼搞定供應鏈?」
Peter說得一套一套的,陳見夏畢業不久,聽得一愣一愣的,看著會所從天花板一路鋪到洗手間的大理石磚,茫然點頭。
臨走的時候,她偷偷拍了一張照片,洗手間的鍍金龍頭形狀是一隻天鵝。她還真沒見過這種陣仗。
再後來,也見過Simon很不自在地去這種場合要帳,對方請他們吃八兩的陽澄湖公蟹,曬自己收藏的明制官服,就是不還錢。
過往情景在眼前閃過,再看到王南昱還拿她當個乖乖小女孩一樣對她解釋,陳見夏年近三十隻覺得無奈,她不知怎麼去跟老同學講她其實見過修成天鵝形狀的鍍金水龍頭。大家都只是把對方某個年紀的某個切片留在了記憶里,沒理由把一個斷面硬擴成立體的自我,再重新彼此接受。
少年時光拖再長,不過另一種位面的一期一會。
極為通透成熟、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陳見夏在走廊盡頭看見一個男人正彎著腰,摸頭安慰一個蹲坐哭泣的女孩。她繃住了。
王南昱說,走,走,這邊,拐彎了咱們二樓吃飯,我去給李燃打個電話。
「人不就在那兒嗎,為什麼還要打電話?」她問王南昱。
王南昱遮掩不住了,嘆氣:「這事兒讓我給辦的……」
陳見夏走過去,說,我去打個招呼。
王南昱擔驚受怕的樣子讓她覺得好笑。他不知道陳見夏來這裡的目的就是要和李燃好好說話的,無論發生什麼。
李燃轉頭,看見她走近,只是微微吃驚,他早就知道王南昱帶她來吃飯。
他沒慌。陳見夏竟有點開心,這意味著很多。
那個蹲著哭的女孩不抬眼也感覺到有人接近,突然起身跑了,一拐彎便不見了,差點把李燃一頭頂翻過去。
兩個人都在等對方先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