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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7 12:10:30 作者: 八月長安
    自打上高中以來俞丹第一次發火,一班集體垂了頭,但這群尖子生挨罵時的表現和陳見夏初中同學大不相同,既不嘴硬反駁,也不心虛愧疚,臉上是齊刷刷的麻木不仁,低頭只是為了掩飾。

    以楚天闊為首。

    俞丹訓完話,把教室讓給了政治老師。下課鈴響,政治老師離開,班裡人面面相覷,沒人動----下午第二堂便是體育課,實在有些尷尬。

    最後還是楚天闊發話:「俞老師說體活課取消,那本來就是福利,大家應該反省,早點讓老師消氣。體育課是體育課,體育老師還等著呢,大家動作快點!」

    人散得非常快,一班同學上體育課就沒有這樣積極過,見夏突然很想讓余周周見識一下這個場面,其實一班也有一班的血性,隱在麻木不仁的臉皮下,他們自己都未必發覺。

    楚天闊卻請了假,叫陳見夏留在教室里幫他對帳。一班的籃球聯賽之旅提前結束了,但是礦泉水、冰激凌、橫幅這些東西是花了班費的,他需要計算好了報給俞丹。

    「班長你沒事吧?」

    「沒撞傻,」楚天闊指指眉骨處的繃帶,「下次照樣考第一。」

    見夏樂了:「你老在別人面前說勝敗乃兵家常事,真應該讓他們聽聽你的真心話。」

    「我跟你不說瞎話呀。」楚天闊一邊數錢一邊說。

    「為什麼?」

    楚天闊揚起眉毛看她,帶動傷處有些痛,轉瞬變成了齜牙咧嘴。

    「你小心點!」見夏連忙道。

    這一打岔,剛才的話題就沒有繼續。李燃還是關機,陳見夏只能向楚天闊打聽,「班長,你們怎麼打起來的?」

    楚天闊笑了,「打球時候肢體衝撞多,有火藥味很正常,就因為一個判罰,兩邊觀眾突然就打起來了,我跟林楊都在場上。我們忙比賽,沒辦法一直安撫啦啦隊,否則肯定勸得住。」

    兩個隊長好好的,看比賽的倒急了。楚天闊拉架時候結結實實挨了好幾下,最後環顧戰場,他和二班班長林楊掛彩最多,群架主力們卻沒什麼事。

    「就咱們兩個班的人打,別的班沒參與吧?」陳見夏小心翼翼地問,楚天闊不解,「別的班為什麼要參與?」

    說完,他明白過來,意味深長地笑了。

    「有沒有外班參與我不敢說,起鬨拱火的肯定有,打架時候我倒沒看見他,教導主任最後摁住的都是咱們兩個班的人,放心吧。」

    陳見夏鬆口氣,無力反駁楚天闊的揶揄,悶悶地坐在位子上,看他笑眯眯地用牛皮筋把班費餘款紮成一捆放進信封。

    她陪楚天闊去給俞丹報帳,兩人慢騰騰地往樓下走。

    「俞老師第一次跟咱們發火。」見夏說。

    「沒什麼大事,學校也不會拿一班二班怎麼樣,法不責眾,何況,咱們兩個班有特權。但既然出了事,她必須得發這通火,要不然算什麼樣子,別的老師會覺得她不負責任的。」楚天闊一針見血。

    陳見夏想起楚天闊面無表情聽訓的樣子,她直覺那時他是有點生氣的,看來那一絲氣性同俞丹無關。

    「但你今天還是生氣了對吧?」見夏輕聲問,「凌翔茜在場邊那麼高調,卻不給你加油,你罰球丟了她還歡呼。」

    楚天闊答得很快:「那是她自己的班級,我不覺得這有什麼問題。」

    「我沒說有『問題』,也沒說這樣不對,你在偷換概念,」見夏較真了,「我是問你的感受。你不生氣嗎?」

    「既然這樣做沒什麼問題,我就不生氣。我和她本來就不是非常親近的朋友,比不過自己班同學。」

    見夏扭過頭,看到楚天闊神色安然,嘴角還噙著笑。

    「這話你自己信嗎,班長,」她也一針見血,「你不是說在我面前不講瞎話嗎?」

    這次嗆到了楚天闊。

    「你怎麼了?」他反問,「吃炸藥了?」

    「我沒怎麼,因為我在你面前也不說假話,我當我們是朋友。」

    陳見夏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她內心有一團無名火,發泄不出來,整個人都放肆了。

    楚天闊竟然被這句話打動了。

    他們穿過走廊和大廳,站在高高的玻璃幕牆前,太陽高懸,遠處商業區的高樓通體玻璃,明亮如劍。

    「我一開始有點不舒服,但我猜得出,她今天是故意做給我看的。她想讓我生氣,生氣了就代表我在乎;而恰恰因為我想明白她的意圖了,反倒不生氣了。」

    陳見夏腦海中浮現出凌翔茜失落的眼神和失去血色的臉。

    他生氣代表他在乎,她氣他代表她在乎。

    然後見夏想起了李燃。李燃又是為什麼呢?是故意做給她看嗎?是為了激怒她嗎?她實在沒本事像楚天闊一樣篤定。

    「你跟她保持距離,也是因為怕早戀被老師抓嗎?」她半是玩笑地問道。

    「也?」楚天闊立刻抓到了這個字眼。

    陳見夏臉紅了:「你回答問題。」

    「不是啊,」楚天闊搖頭,有些悵然,「我說了我不知道。我面對她,不像面對你這樣放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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