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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7 12:10:30 作者: 八月長安
    「這幾天我們班主任請假,給我們代譚的老太太廢話好多,苦口婆心,態度卻特別好特別好,從不罵我,她要是罵我我就有理由不做了,搞得我現在看見她就想起我奶奶,拉不下臉。別廢話趕緊幫我做!」

    見夏心中一軟。李燃其實真的是個好孩子。

    「你是師大附中的,認識那麼多成績好的人,幹嗎非找我?」她好了傷疤忘了疼,又忍不住刺探。

    李燃理所應當:「這不正好跟你在一起嗎?」

    ……呵呵呵。陳見夏警告自己,再多問一句,她就是豬。

    卷子剛到她手裡,陳見夏就笑得伏在桌子上起不來,李燃眉毛都豎起來:「笑屁啊!」

    陳見夏指著卷子上的一處:「這兒,文言文閱讀理解,你怎麼答的?」

    李燃拽過卷子,不耐煩:「哪兒不對?」

    題目列出了選段中的五個詞要求學生翻譯,李燃對「茹素」的翻譯是----色彩不大鮮艷的蘑菇。

    陳見夏再次渾身發抖,不過這次是笑的。「你翻譯的不是『茹素』,是『素菇』吧?還色彩不大鮮艷,你挺謙虛的啊,怎麼不直接寫披麻戴孝的蘑菇啊!」

    她像是把一整天的糾結都笑了出去,笑出眼淚,代替了真正的哭泣。

    李燃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惱怒地抽回卷子,「不用你幫忙了,我去找凌翔茜寫。這點忙她還是會幫我的。」

    陳見夏接著笑。

    但這時候的笑,已經全是假的了。

    「那你去找她幫忙吧,」她笑嘻嘻地拿起書包,「我得回宿舍了,再見了。」

    再見了。笑容在背離他的那一瞬間收回去,推開大門她就開始奔跑,跑過商業街的車水馬龍、燈紅酒綠,整座城市在眼睛裡下起了大雨。

    她在信號燈前大口喘氣,彎腰把雙手撐在膝蓋上,胸口很疼。

    「我×,你跑得可真快啊,陳見夏你是不是練田徑的?」

    李燃氣喘吁吁的聲音也在背後響起。陳見夏驚惶地轉過去,眼睛裡的雨同樣濕潤了眼前的少年。

    她來振華是為了好好讀書考大學,見識更廣的天地,走更遠,做人上人,所以應該趕緊回宿舍去做英語完形填空呀。

    可為什麼會被一個給蘑菇披麻戴孝的缺心眼男生牽著鼻子走呢?

    喜歡是歡喜的反面,就像悲傷是快樂的反面,所以喜歡上一個人的時候,才會那麼悲傷吧。

    李燃驚詫:「你哭什麼啊?」

    陳見夏淚眼婆娑地看著他,沒有回答。

    你真的不明白嗎?你這隻蠢狗。

    第二十四章

    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

    振華的教學樓在前方的第二個路口,遙遙可見。陳見夏停下腳步,抹了一把臉。其實風早就把眼淚吹乾了,稍微做點表情臉就會疼。

    「不用送我了,我到了。」陳見夏低頭輕聲說。

    李燃也沒客氣:「不想讓收發室的看見我?那你自己回去吧。」

    她沒看他的眼睛,連忙繞過他疾步離開。剛剛的委屈與衝動就好像這一片淚跡,吹一吹,晾一晾,乾涸在臉上反而更難受,不如方才不要哭。

    不如不提及,不如不試探。

    即使他也喜歡她,又能怎樣?真去談戀愛嗎?爸媽和老師都會打死她的。

    陳見夏磨蹭著向前,想看看他的表情,最終還是硬撐著沒有回頭,反而小步跑了起來,跑向樓上桌前的英語完形填空。

    後來她是趴在桌上睡著的。小小的房間裡暖氣燒得太旺,讓人很容易犯困,半夜驚醒時,桌上的電子座鐘顯示已經兩點二十。她打了個哈欠,揉揉眼睛轉頭倒向了床鋪,鑽進被窩脫衣服,一件一件甩出來扔在椅背上搭住,整個人蜷縮成一團,把腦袋也藏在被窩裡面。

    李燃會回想晚上那段讓他莫名的追逐嗎?會不會忽然明白過來她的心意?

    那該有多丟人啊。

    陳見夏閉上眼。

    第二天醒過來,她看到手機里躺著一條李燃的簡訊,就一個問題:你到底怎麼了。

    陳見夏這次躲避得很巧妙,她刪了打、打了刪,終於拼出一條輕鬆大方的回答:「昨天對不起了。大家都很好奇大美女的事,我也想多知道一點,誰讓我近水樓台認識你呢!後來意識到這樣沒考慮你的感受,我挺羞愧的,就哭了。你為我保密哦,對不起。」

    按下「發送」鍵,陳見夏有種奇異的感受。

    她似乎是長大了一點,能夠順暢地寫出通篇謊言,成熟得體,還知道自爆難堪來假扮真誠----看來這幾個月來和於絲絲她們的交鋒還是有成效的,教訓沒白吃。

    內心深處卻隱隱地疼,像是不明不白失去了點什麼。陳見夏第一通圓滑的外交辭令,送給了李燃,送給了曾經在這個陌生城市裡她唯一不需要說謊的對象。

    而李燃果然沒有再回復。

    十一月和十二月都很難熬。整整兩個月沒有節假日,白天短得像贈品,凜冽的寒風封印了世界,學生們如一隻只待宰的鴨子,倒扣在暗無天日的鍋里,被暖氣蒸出難以形容的味道。唯一稱得上「娛樂」的只有兩件事----課間操跑步,以及「一二·九」大合唱比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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