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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7 12:10:30 作者: 八月長安
澡堂也常常沒有熱水,更別提關門大吉的食堂。
陳見夏的假期過得一肚子怨氣。
十月下旬就要期中考了,她本來不想在複習期間瞎折騰,誰知道親娘又心血來潮要疼疼女兒,一天打好幾個電話,非要她周末立刻回家,恨不得在電話另一端罵她心野了忘本了。
早想什麼去了。
陳見夏忿忿,也有點開心----總算沒完全拋棄她。
這次學乖了,她沒有提前買火車票,打算放學後步行十分鐘去車站坐長途大巴。於是禮拜五的早上,陳見夏直接把帆布旅行包帶到了教室來,裡面裝著夏天的衣服,她要帶回去換季。
俞丹在講台前提醒大家好好準備下周三的期中考,殷殷教導了一通,終於放學鈴響。
好久沒回家,見夏也是雀躍的,掃除也不嫌煩了,擦黑板都控制不住地帶著笑意。
這些天來,她軍訓暈倒、幫小混混放風偷東西、和團支書大吵、離校出走……好像比陳見夏前十六年人生一共發生的事情都多,她被推入了一個目不暇接的新世界,這個世界的規矩便是迎擊,無須事事回頭總結、咂摸。她不知不覺歷練了心智,在一班漸漸站穩腳跟,雖然沒有親密好友,但和同學們偶爾能開開玩笑了,與「仇人」也井水不犯河水,一切都在向著好的方向發展。
只因為成績好。摸底考試中她占據班級前列,這是她唯一比於絲絲強的地方。這裡畢竟是振華。筆桿子裡出政權。
她只敢在內心想想,自己都知道這個念頭很土。
掃除完畢,其他人都走了,陳見夏洗乾淨手,把掃帚歸攏到垃圾桶旁,穿好外套,拎著鑰匙笑盈盈邁出教室後門。
於絲絲站在門口,書包拎在手上,背靠對面的走廊牆壁,好像已經等她很久了。
「你到底跟李燃什麼關係?」於絲絲面無表情地問道。
第十七章
找你玩
陳見夏頭靠著長途客車的玻璃,裝模作樣地捏著一本綠皮《語文基礎知識手冊》,眼神早就飄向了窗外,公路上一盞盞橙色路燈划過藍黑色的天幕。
剛剛在學校里,她落荒而逃。
於絲絲安靜了半個月,終於問到了根子上,陳見夏蒙了,本能想跑,被於絲絲攔住去路。
「我還以為你把他迷成什麼樣了呢,結果這半個多月他也沒來找過你。」
原來在她小心翼翼觀察於絲絲的時候,於絲絲也在審視著她。
北方十月下旬,天黑得很早,太陽已經不見了蹤影。走廊空蕩蕩,於絲絲雙手抱胸,面無表情地擋在路口,她平時一定笑得很累,面對陳見夏的時候,嘴角是報復性向下垂的。
陳見夏提著行李虛晃一槍,靠假動作掙脫,於絲絲拉住她行李包的提手,她硬生生靠力氣掙脫,差點把於絲絲拽了個大跟頭。
「我趕不上末班車了!」她邊跑邊喊,語氣居然很熱情,算是和於絲絲解釋。
她沒辦法不逃。否則要跟於絲絲說什麼?她和李燃當然沒關係,自打實驗區鐵門一別,她再也沒見到過這個人,一條簡訊一個電話都沒有。於絲絲本以為李燃是鐵了心要護著陳見夏,所以才忍氣吞聲,觀察到現在,終於開始懷疑自己判斷失誤了,憋著壞要修理她呢,她不逃難道等著挨打麼?
但是李燃怎麼就不見了呢?
陳見夏起初覺得他是好心為她避嫌,為了白榜的事情能平穩度過,刻意不出現在一班周圍。
生活清靜下來,上課,下課,去食堂吃飯,回到宿舍學習,睡覺,早起,繼續第二天索然無味的學習生活。
她理應感到輕鬆,終於不會被陸琳琳她們說閒話了。
卻莫名失落。
她前九年的學生生活就是這樣過來的,然而一朝被李燃攪和過,再回到這樣的日子裡,竟然有些寂寞了。
時間久了,她漸漸明白,李燃不是在為她而隱匿。對這個無法無天的傢伙來說,刷白榜、挨處分都只是生活中的小波瀾,他在找樂子,現在覺得陳見夏也沒趣味了,於是整個人都被他拋在腦後了。一定是的。
她曾經在體育場的陽光下問李燃,你難道就沒有更配得上你的朋友了嗎?
她嫌棄他總給自己添堵,現在他放過她了。
陳見夏本可以在於絲絲面前徹底撇清自己和李燃「到底是什麼關係」,於絲絲心細如髮,她不說也猜到了七八分。但見夏當時就是不想說,她告訴自己,不能撇清,哪怕只為了讓於絲絲疑神疑鬼,除了自保沒有別的意圖,一丁點都沒有的。
真的沒有別的意圖。
見夏嘆口氣,回想自己靠蠻力將行李包從於絲絲手裡搶出來的一瞬,於絲絲眼睛瞪得幾乎要掉出來----驚訝什麼,不就是你提議我做勞動委員的嗎?您看人很準啊。
見夏氣鼓鼓地想。
縣城和省城相距五十多公里,長途客車走走停停沿路攬客,竟然開了足足四個小時。陳見夏後來被晃得睡了過去,驚醒過來第一時間抬頭查看行李架上的帆布行李包,確定自己沒過站,這才鬆口氣。
客車剛駛離高速收費口就進入了縣城的特色路段:新修建的寬闊八車道,轉盤中心擺滿花盆,紅粉紫相間的配色在七彩射燈烘托下更是慘不忍睹;兩旁建築高高低低,時而是破舊老棚戶,時而是突兀拔地而起的政府大樓,規劃得亂糟糟,讓陳見夏不由懷念起省城那一條老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