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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怎麼的，梁穗總覺得他這話意有所指似的。

    梁穗壓根不記得那天究竟買了什麼款式的包，拎回家後她連防塵袋都沒有打開過就塞進柜子里。梁穗今年開始才逐漸意識到，許多事情並不是簡單一句「喜歡就好」，就像梁國平和湯秀梅的婚姻。

    沒兩天就到十二月，梁國平和梁穗帶著鮮花去看梁穗她媽，只他們父女倆過去。好在梁國平沒在這上頭犯糊塗，要他再把湯秀梅喊過來，梁穗可以肯定，她會把梁國平氣得再進醫院。

    父女倆直到離開墓園都沒說幾句話，一來這樣的場合本就不適合喧譁，二來梁穗剛才一直在想，梁國平現在究竟以什麼樣的身份出現在她媽墓前。說是前夫，好像有些奇怪，可是她一時間也想不出個恰當的詞來。

    梁國平開車，梁穗坐在旁邊。梁國平喊了聲她的名字，她扭頭看過去，梁國平笑著說話的時候，臉上皺紋都堆積到一處，他早已經不再年輕了。

    「有件事，我想想還是跟你說聲。」梁國平看她眼，「我跟你湯阿姨雖然現在一起生活，不過她自己也說過，她和他前頭那個老公都是同個地方的人，他們又有個孩子，按著他們那兒的規矩，以後老了是要跟對方合葬的，不然老家親戚也不答應。」

    梁穗「嗯」聲，湯秀梅的事，她完全不感興趣。

    說到這兒，梁國平頓頓繼續道：「至於我的話，以後還是跟你媽葬在一起，你覺得怎麼樣？」

    聞言梁穗立馬朝梁國平這兒望過來，她的理智告訴她，人活著就好，去管死後的事幹什麼，可是她又忍不住去想，如果當真依著她媽的話，會怎麼樣？這已經不屬於現實的範疇，她媽早死了，沒法活過來說一句同意或者不同意，誰都沒法知道結果。

    她說：「你明年也才六十歲，想這些幹嘛，我別的都不管，就想著你身體好好的。像我爺爺，他都沒整天琢磨這個，現在還跟人家打太極去了。」

    「真的？」梁國平也很是吃驚，「他怎麼願意出門，之前怎麼勸都勸不動？」

    梁穗點頭：「估計年紀大了，許多事也想開，還是身體最重要。」

    父女倆從墓園回家，湯秀梅和顧從周在廚房裡忙活，照理來說，顧從周現在的身份是梁穗的男朋友，跟梁穗一起回家也不算奇怪，但總歸沒有之前那麼名正言順。偏偏人家壓根不在意，梁穗隨口提了句他就跟著來了。不但如此，他還跟湯秀梅有說有笑一齊在廚房裡忙著洗菜。

    要是梁穗自己，她做不到。

    平心而論，湯秀梅是個脾氣挺好，廚藝也好的人，梁穗能瞧出來，她這個人心腸並不壞。但是話說回來，人和人的緣分也不是一句「好壞」就能締結。她沒法強迫自己去喜歡湯秀梅，只能說尊重梁國平的選擇。

    但是奇了怪了，今天梁國平和湯秀梅兩個人情緒明顯不太對，梁國平到家後，兩人幾乎連句招呼都沒打，總不至於是因為介意梁國平去給梁穗母親上墳。

    梁穗吃完飯趁兩人不注意時，暗暗捅了下顧從周，問他：「這是又鬧什麼么蛾子了？看著她跟我爸在鬧彆扭？」

    顧從周也不清楚，坐在沙發上說：「你要在意的話，直接去問伯父就行了。」

    梁穗擺手：「我不管他們，我爸人呢，跟他說一聲，我們也該回去了。」

    說完她站起身去找梁國平，梁國平人沒看到，倒是大冬天的，湯秀梅一個人站在外面院子裡，不知道跟誰在打電話，連梁穗走近了也沒察覺。

    「浩洋，我跟你梁叔叔提了，他的意思是也不要打借條，你們結婚他再添點，給你們十二萬八，這錢就算他支持你們小兩口的。」湯秀梅說。

    那邊不知道回了什麼。

    湯秀梅討好般語氣對電話那頭說：「其實我就覺得開這個口都不合適，做人沒有這樣的道理，浩洋，你說呢？媽媽要能幫你肯定幫你，我看就把縣裡房子先賣掉，好歹你們夠湊個首付，你看行不行？」

    「媽也難辦……」

    湯秀梅掛斷電話，長嘆了口氣。剛轉身，就看到一臉沉默站在她身後的梁穗，湯秀梅嚇了一跳，手都不知道往哪兒放，在衣服上胡亂蹭了幾下，磕絆著開口：「穗穗，外面冷，你怎麼出來了？」

    「我來找我爸。」梁穗說。

    「你爸他剛剛出門，可能去了物業那邊，家裡雨水管脫落，昨天物業說今天會派人過來維修。」

    梁穗「噢」聲，就準備進屋。

    「穗穗。」湯秀梅忽然從後面喚住她，看著她欲言又止，半天才吞吞吐吐道，「你都聽見了？」

    梁穗聳聳肩不置可否，她本來想當作沒碰到這事，湯秀梅站在那兒表情惶恐，拘束地直搓著手，老半天愣是一句話都不說。冷風呼呼吹得人臉疼，梁穗耐著性子等她說話，等著就煩躁起來。她總算明白自己為什麼從始至終就沒法喜歡這位「阿姨」，她這副小家子氣，好像受了多大委屈的樣子，即便人不壞，這樣磨磨唧唧又耳根子軟的脾氣也實在很難讓人喜歡。

    她突然覺得這種對話實在是令人頭疼，簡直是浪費她的時間，沒意思得很。她看向湯秀梅，明明白白說：「我是聽到了，你兒子讓你問我爸借錢，我爸沒答應？借多少？難不成還想讓我爸給他買房？你還挺會教育孩子的。」

    湯秀梅愣住了，大概沒有料到梁穗會這樣大剌剌將事情挑明了，她不夠了解梁穗，對梁穗這話毫無招架之力，一把年紀的人漲紅了臉，忍不住開始抹起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