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2023-08-29 02:57:18 作者: 林春令
顧從周這才發現操場旁邊的圍牆上坐了個人,操場上光線太暗,他看不出對方的長相,但他記性不錯,幾乎憑聲音就認出了她。而且除了高一九班那個新來的借讀生,誰會在晚自習的時候來爬牆。
他心情不太好,不想搭理她就準備離開。
「我跟你說話呢,你沒聽見是不是!」她又在後面喊。
顧從周停下腳步,皺眉回頭看她一眼,又很快背過身去,冷冷地說:「我記得你上次已經被處分過一次了,記兩次過要被學校開除。」
她從牆上跳下,在牆邊灌木叢里隨手摺了根枝條朝他扔過來,罵說:「你哪個眼睛看到我翻牆出學校了,我這不好好的站在這裡。我呸,不識好人心。」
枝條的尖銳處扎到他露在外面的皮膚,顧從周此刻心情糟透了,他憤憤地想,命運是這樣的不公和令人作嘔。像這樣不學無術,天天惹是生非的人,她爸都願意拿出十萬塊擇校費,可他現在連吃飯都成問題。
那或者是顧從周做得最後悔的一件事,他以最大惡意揣測這個轉學過來的「差生」。他轉過身,舉著她扔過來的枝條作勢要揍她,她被他徒生的怒火嚇到,往後退了一步,腳下一踉蹌,摔到灌木叢里。
他聽到她的呻吟聲,但他壓根沒有管,他繼續往前走,已經快走出操場範圍,四周逐漸亮起來。
沒想到她很快追上他。
「喂,你聽不懂人話是不是。」她態度惡劣,囂張跋扈地叫他,「你前天不是在學校丟了六百塊錢,你猜怎麼著?我今天上午就在教學樓前面的花壇里撿到……我本來還打算還給你的,不過我現在改變主意,我要自己去把錢都花了,反正你又不能證明是你的錢。」
十多年過去,顧從周仍還能記得那一刻自己震驚的表情,他轉過身,以一種奇怪又複雜的表情盯著她。她抱胸,吊兒郎當地站在那兒,說:「你還想不想要你的錢了。」
明明個子比他矮了一大截,這副高高在上的表情非常討打,然而顧從周低頭看她,只注意到她的眼睛,即便她說話的時候帶著幾分怒氣,眼睛微微睜大了瞪他。但他卻在想,他們果然是對的。
她真的很漂亮。
他不說話,她嘴裡不乾不淨罵了句,一手往兜里掏,剛動了動就齜牙咧嘴「哎喲」聲。他循聲看去,才發現她右手在流血,應該是剛才摔倒時被刮傷。他張張嘴,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就見她從口袋裡摸出幾張紙幣,摔到他身上。臨走前還不忘刺激他:「錢被我花掉了一百塊,就剩這麼多,你愛要不要!」
被寒風席捲而來的迷了他的眼,他捏著那幾張紙幣站在操場呆到晚自習結束。她早就遠遠跑開,她壓根不知道,自己錢是在宿舍里丟的。
她手上的傷比想像中嚴重,好像是她運氣不夠好,正好被灌木叢里碎瓷片劃到。隔了兩天顧從周看到她的時候,她手背上還貼著塊大大的創可貼。
顧從周發現她幾乎每個晚自習都會逃課跑到操場那邊,茂平中學的學生大部分都很自覺,晚自習的時候即使沒有老師看管,大家也會認真學習。沒有人會像她一樣,趁著晚自習出去跳舞。
她舞跳得不錯,顧從周偷偷想。
顧從周晚自習上廁所的時間越來越長,同桌笑話他,問他是不是便秘,還是把一天的屎都攢到晚上來拉。
然而沒過多久,她在某一天就沒有再出現過,他假裝從高一九班的教室經過都沒有見過她,後來才知道她又轉回東堰市。
顧從周在自己高考填報志願上都寫的東堰市的學校,老師喊他到辦公室:「以你的成績,報京市那兩所也有希望,畢竟按照去年的錄取線,你分數夠了。」
他卻搖頭,告訴老師:「我爸在東堰那邊。」
老師也知道些他家裡的情況,聽他這麼講也不好再勸,便說:「要能上東堰大學也很好。」
顧從周抱著梁穗一陣晃神,他最後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已經是六年前,她還是那個明艷嬌麗的姑娘。她當時跟她男朋友牽著手從里出來,來來往往的那麼多人,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東堰大學離她們並不算太遠,都在一個片區,他無數次走過她們的校園,甚至去過她們專業的教學樓。
有好幾次兩人擦肩而過,她也沒有認出來他。對她而言,她有她自己的生活圈,朋友、愛人、親人,身邊在乎的人和事那麼多,又怎麼會記得她一時善心結下的果子。
懷裡女人的哭聲漸漸低了下來,他知道自己應該鬆開她,可是他卻沒有,他隔了好一會兒,等她開始掙扎時才低聲問她:「你想不想喝水,我去給你倒?」
她點頭無聲地應了他。
她不讓開燈,他也沒有再提過,好在外面還能透進來些光亮,眼睛適應黑暗後走動也沒那麼艱難。他走出臥室,梁國平還沒從書房出來,他端著水杯在門口輕嘆了口氣方進屋。
第十九章 沒事瞎折騰
顧從周認為梁穗會出現這樣的心理問題,梁國平也有一定的責任,作為父親他無底線地包容梁穗,在她成長的過程中又過於理想化,一旦環境不能認可,她很容易陷入自我懷疑和抑鬱傾向。
他有些心疼那個獨自在操場上跳舞,看著驕縱卻比任何人都善良的女生,顧從周心想,梁國平肯定沒有真正去了解過她為什麼會跟別人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