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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02:56:12 作者: A殿
    他眼底洋溢著信心:「不會。」

    不知不覺,他們已經走出校園,來到街道上,兩人並肩,對話還在繼續。

    黃昏暮靄下,無數人正在往家趕,如他們那般。

    遠處的高樓與霓虹閃爍,他們如同走在街頭最普通的一對情侶,兩人的背影融合在夕陽的光影里。

    沈清弦:「你想談戀愛,結了婚我們一樣可以談。」

    「談一輩子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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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你的名字呼喚我》在六月中旬開機,導演要求女主角要瘦到病態。

    在進組前半個月,宋知落開始瘋狂的節食,拍戲上她一向很認真,一直到開拍,再見到她,連導演陳銘安和編劇陳昇都嚇了一跳,鏡頭裡的宋知落,從眼神到人物狀態,都幾乎與劇本里的祁雪一模一樣。

    祁雪患有幽閉症,上戲前,宋知落會將自己關在黑暗的小房間,一遍又一遍感受祁雪痛苦的回憶。

    也許是入戲太深,宋知落那段時間,總會在不經意間,看見高中時的宋晚。

    那個沉默寡言,喜歡一個人發呆,習慣將自己包在殼子裡不許人靠近的少女。

    每個刻在骨子裡的細節,都被她詮釋得很好,如果說拍《秘密》時,陳昇只是對宋知落有所改觀,但通過這次接觸,卻在她身上有了全新的認識。

    和鏡頭前追求形象美的小花不同,宋知落拍起戲來像是不知疼,也從不在乎身上會不會弄髒。

    其中一場戲是追債的人上門討債,祁雪被養父推出家門,讓那些要債的人拿女兒抵債,她哭喊著想要逃,個頭粗狂的男人要在拍戲現場的石子路上,將她拖行數十米。

    原本可以拍遠景,也就是說可以用道具人或者替身,她只需提供幾個特寫鏡頭就行。

    但宋知落覺得一鏡到底最為真實,那條全是碎石塊和泥巴的路,陳昇看著她在暴雨里從頭至尾被拖了一遍又一遍,最後手上布滿血泡,胳膊上不是化妝師做的假傷,全是她真的傷。

    現場要趕在日光消失前,完成剩餘的鏡頭,為了不耽誤進度,她只是咬牙拿鹽水沖了沖,就開始下場戲。

    這樣的情況還有很多。

    以前外界有人稱宋知落是拼命三娘,陳昇總以為是粉絲吹噓過頭,這些天才算見識到她的敬業。

    因為同學的霸凌,祁雪抑鬱症加重,下課時她偷偷去翻書包里抗抑鬱症的藥物,拍戲前,現場的場務卻找不到藥瓶了。

    副導演指責道具組的工作人員時,宋知落提議:「祁雪應該不會想讓人知道她在吃藥,」

    宋知落從校服口袋拿出個巴掌大的小糖盒:「我覺得這個更合適。」

    改動這個細節,讓編劇陳昇大為驚讚,和導演提了後,大家也一致認可。

    陳昇拿著劇本修改,坐在拍戲的教室和宋知落探討:「先前我也想過把藥瓶換成其他的,但總沒想到合適的,祁雪喜歡吃糖,卻沒有人知道,她最喜歡的糖盒裡,裝的一直是藥,你怎麼會有這個想法的?」

    宋知落看著手裡的糖盒,柔和道:「因為以前我也喜歡把抗抑鬱的藥放在裡面。」

    陳昇怔住。

    「不過現在裡面沒有藥了,是真的糖。」她從自己的糖盒裡拿出一顆,穿著校服的少女,笑容很純淨:「陳編,你要嘗嘗嘛?」

    陳昇接過那顆橘子味的糖,沒馬上吃,又聽她笑著說:「不苦的,很甜。」

    莫名地,陳昇的心頭有幾分艱澀,他盯著手中的糖,不知道想起了什麼。

    兩人聊了會兒劇本。他忽然說:「其實這本子比《秘密》要早,只不過前幾年劇本風氣都不看好這種題材,近兩年有所轉變了,還是陳導決定要拍,去聯繫的招商,我一直以為這片子不會再有人看到了。」

    教室的窗外,是大片橘紅色的夕陽,宋知落轉頭看了會兒,問道:「那當時,您怎麼想到寫這個故事的?」

    陳昇卻反問:「你為什麼想要演祁雪?」

    宋知落雙手撐在課桌上,托著腮,她的一舉一動都和那個年紀的女孩毫無違和,這會兒卻一改戲裡的沉靜,眼睛彎出淡淡的弧度,指著劇本說:「我覺得一定是祁雪指使的。」

    陳昇笑:「你是個好演員,之前因為網上的謠言,對你有些濾鏡,不過都說時間能看透人,所以我要為曾經的偏見跟你說聲抱歉。」

    「其實,祁雪是我高中喜歡的一個姑娘,這故事裡所有經歷都是真實發生的,唯有溫陽是虛構的,但祁雪最難過的時候,我也只是遠遠看著她,我一直為當年沒有站出來,為她做點什麼而自責。」

    「直到幾年前,我才知道,祁雪當時得了很嚴重的抑鬱症,除了在學校遭遇霸凌,還被養父施暴,可是沒人來拯救她,後來祁雪選擇了自殺......」

    「我知道她死了之後,那段時間寫完這個本子,就想隱退了,」陳昇望著窗外快要落入地平的殘陽,眼神有些空洞:「忽然就覺得,為了迎合市場,去曲意奉迎我根本不熱愛的東西,是件非常讓我抬不起頭的事。」

    「就像當初我沒有站在那個姑娘身邊,我為了迎合那些施暴者,因為我的膽小和懦弱,背棄了心中的道德。」

    「後來,我總在夢中看到祁雪,她和高中一樣,喜歡穿淺黃色的碎花裙子,笑起來格外真摯,真摯到讓我覺得有愧,我喜歡看她笑,只是後來我再沒見過那樣乾淨的笑容,有次我站在班級門口,見她濕著身子從走廊最後面的女廁跑出來,後面幾個高年級的女生,將她校服扯下來扇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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