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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頁

2023-08-29 02:50:10 作者: 渾俗和光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只接了一杯白開水。

    正打算走,他忽得聽見磨砂玻璃那邊有人提了自己的名字。

    「小溫是真的蠻帥的,可惜不愛笑,也不愛說話,感覺他整天挺不高興的。」

    「這還有什麼不高興的,又是海歸,又是咱們老闆口中的高材生,在公司里順風順水的,哪兒像我,列印資料多打一張都能被主管揪著耳朵罵一頓。」

    「當代人的矯情日常唄,一看就是剛被扔進社會裡,現在那些人不都愛搞個抑鬱症、躁鬱症什麼的,我勸你還是別追他了,感覺怪累的。」

    溫恕一愣,險些被杯子裡的熱水燙到,他有些恍惚,又感覺有些好笑,還記得曾經中學的老師對他的評價是「好動愛玩」、「話癆鬧事」,這才短短几年,自己的評價居然走向了另一個極端。

    他低著頭從茶水間走出來,假裝沒有聽到這些人嘰嘰喳喳的討論。他依然記得余斯山走之前對他說的話——「你為什麼非得活在別人的期盼之下,你還是你嗎?你是被別人的希望塑造出來的一個畸形的玩偶。」

    可是今天註定不安寧,沒過多久,一個挺著大肚子的陳總走了過來,敲了敲溫恕的辦公桌,低聲說著:「小溫,今天應酬你米姐沒時間,要不你陪我走一趟。」

    雖然是商量的話,卻是用通知的語氣說出的,溫恕張了張嘴,推辭的話在嘴裡過了幾次,最後還是點了點頭,合上了面前的筆記本電腦。

    應酬不是一件什麼好事,在任何時候都是。在溫恕三杯酒下肚之後,對這句話有了更加深刻的體會。他擺了擺手,捂著嘴就跑了出去,跌跌撞撞往衛生間跑去。

    一陣乾嘔之後,他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吐出來了。

    胃裡像是被刀絞著,太陽穴也砰砰直跳。他扶著馬桶,臉因為長時間的倒置而通紅,已經將難受二字寫在明面上了。他酒量沒有那麼差,只是最近本來就有些腸胃炎,喝酒之前又什麼都沒吃,空著肚子喝了幾杯,整個人也快要栽了。

    等他出來,陳總已經在衛生間門口等著他了。

    陳總的眉頭簡直皺成了一團黑線球,語氣里的不爽已經溢了出來。他捏了捏溫恕的肩,說道:「今天貴客可是還沒到,你就給我擺出這麼一副死樣子,真不知道為什麼他要……我要帶你來。」

    溫恕的眼前已經有點晃了,暈暈乎乎的,也沒聽見陳總話里說的有說什麼不對勁。

    忽得,陳總的臉色緩了緩,擺出了一副知心老大哥的模樣,扶著溫恕慢慢蹲在牆邊,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張房卡,塞進了溫恕的手心裡。

    「小溫啊,你看這次合同可是事關咱們公司的命脈,大老闆捏著生死,又專門挑了你,要不你就去玩玩,升職加薪肯定少不了你。多一個關係,也多一條退路,總沒壞處。」

    這話一說完,溫恕瞬間從昏沉的狀態里醒了。他瞪大了雙眼看著陳總那張被肥肉堆滿的臉,嘔吐的感覺又從胃的深處湧出,他死死捏著手心裡的房卡,被鋒利堅硬的塑料邊狠狠戳著手,才感受到一丁點的真實感。

    他以為女孩經常會是受害者,未曾想過,這些事情從來與性別無關,它總會無差別降臨在每個人的身上。

    「陳總,我不是公關,我是法律顧問。」他笑著,覺得有點諷刺,伸手就要把房卡折斷,還好陳總眼疾手快,在房卡殞命之前趕緊把卡搶了過來。

    陳總一副氣急敗壞的樣子,直接把溫恕往牆邊一推,溫恕蹲得本來就不穩,乾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尾巴根疼得他「嘶」地倒吸一口涼氣。

    「你是法律顧問,你是法律本身嗎?人家家裡有權有勢,他可是坐過牢的,你覺得會怕你這個法律顧問嗎?」

    陳總冷笑一聲,拎著溫恕的領子,苦口婆心道:「溫恕,這都什麼時候了,這也不是什麼不光彩的事情。再說了,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之前的事情,出了國那些都能翻篇了嗎?反正都被男人上過了……」

    「我去。」溫恕聽見這話,手驟然捏緊,指甲都鑲嵌進了肉里,他的眼中閃過一絲惡毒,嘴角從始至終都掛著淡淡的笑,悠悠然地從地上站了起來,扶著牆壁,手指敲打著貼著壁紙的牆壁,發出「噔噔」的悶響。

    大不了就大家一起倒霉。

    陳總高高興興地把房卡往他手裡一塞,拍了拍他的肩膀,擠眉弄眼的樣子活像只豬頭三,油膩又噁心。溫恕步伐踉蹌朝著306走去,陳總舒了一口氣,以為自己這是戳破了溫恕的真面目,臨走還不忘在溫恕的屁股上捏了一把。

    溫恕瞬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強忍下一腳踹死這人的衝動,加快了步伐往前走去。

    但仍是聽見了背後那聲不輕不重的感嘆——「什麼高冷冰山,不都是立牌坊的婊子。」

    許多人的興趣不過如此,拉良家下水,勸妓女從良。溫恕推開了306的門,覺得有些好笑,這個世界是什麼時候開始,讓他覺得有些絕望的呢?

    他是那些人口中的海歸、高材生,沒有抑鬱的權利;可他同樣又變成了別人手裡的砝碼,販賣他,換取自己的利益和未來。他是那些人口中裝逼的高嶺之花,同樣變成了另外一些人話里的婊子和玩物,兜兜轉轉,他唯獨不是自己。

    他把兜里的錄音筆掏了出來,打開之後放在了茶几上幾盒保險套的後面,還順手地拿來了一盒保險套放在枕邊。他將自己的衣服一件一件脫掉,獻祭似的躺在軟乎乎的大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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