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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02:50:10 作者: 渾俗和光
余斯山其實也不喜歡孤獨。
他時常把自己鎖在小小的書房裡,用辦公這些的正事把自己填滿。他想要熱鬧,又厭煩酒吧那種聒噪,厭煩公園裡小孩子大狗往自己身上撲,厭煩應酬,厭煩社交。
他厭惡孤獨,又不得不把自己困在孤獨里。
直到溫恕住進這棟房子裡。
吃個蘋果也會發出「嘎嘎嘎」的奇怪聲音,看電視會因為綜藝被逗笑到嗆住自己,他一開門,就能聽到人間煙火從客廳飄了過來,讓他短暫地活在了滿足里。
溫恕定住了腳步。
他咬咬牙,捏著手機,還是走到了書房門前,推開了門。
他平常是不會來余斯山的書房的,辦公領域,他沒藉口過來,對這裡的構造並不熟悉。這是整個家裡最小的一塊地方,比他想像中還要小很多,幾乎只有客臥的三分之一,小小的辦工桌椅被兩面半的巨大書櫃包圍,也只預留出來了一小塊地方,足夠一個人在這裡辦工。
很擁擠,也很安全。
桌上型電腦放在桌子上,溫恕彎下腰,按下了開機鍵。
他怕余斯山會有備份,那隻老狐狸什麼事情都能做的出來,自然也懂得什麼叫做有備無患。
電腦開機很快,只不過出現在屏幕上的,是密碼頁面。
溫恕瞬間蔫了,他對余斯山是真的挺不了解的,不知道這人什麼時候生日,不知道這人愛吃什麼,更不要提什麼家人、朋友、愛好……他們的交集好像就是那些個低級趣味,和來自職場上的壓迫。他想了想,手指放在了電源鍵上。
可他腦子一抽,手指又移了過去,試探似的在鍵盤上敲出了自己的生日。
「零……一……二……七。」
開了。
溫恕看著電腦頁面,一時之間有些反應不過來。
余斯山這個老混蛋居然用他的生日當密碼?
他像是被雷劈了一樣,要是現在有鏡子,他就能看到鏡子裡自己被驚到根根直立的頭髮,和不自覺瞪大的眼睛。
混亂的大腦根本沒時間去思考這些,他趕緊翻找著,把那些命名奇怪的文件夾都給翻了個遍,誰知道這個流氓的文件夾全都乾乾淨淨,連個片子都沒有,更沒有和自己有關係的——不對,有一個文檔,上面標著「溫恕」二字。
他點開了。
「不怎麼能吃辣,但是喜歡吃辣。不怎麼能喝酒,兩杯醉,不過愛喝一些低度數的果酒,可以少給他喝。不愛除了草莓、藍莓、橘子、西瓜以外的水果,不吃芫荽,但是吃蔥,不吃炸雞的雞皮,但是……」
滿滿一張,記下了溫恕瑣碎又繁雜的生活習慣,細到連他喜歡用什麼口味的牙膏都標明了。
這個文件被放在不甚明顯的地方,但是上面的編輯日期是新的,就好像這個人會每天坐在自己,看著傻笑的他,把這些每天新發現的瑣碎東西當做日記一樣,通通記在上面。
「無聊死了,」溫恕嘟囔著,臉上的表情卻有些奇怪,之前緊繃著的嘴角一下子舒展開來,眼神也變得柔和,「誰說我不吃香菜。」
可時間不並不給他喘息的空隙,手機再度響了起來。
第二次響起,也就說明,遲早已經拖不住余斯山了,這人已經往家裡回了。
溫恕像只驚弓之鳥,飛快地關掉了電腦,從書房裡沖了出來,拔腿就往自己租的房子裡跑。
他的手裡緊緊攥著儲存卡,無法言表的興奮讓他的心臟砰砰直跳,一直以來沉重壓抑的石塊霎時間粉碎殆盡,只留下了淺淺的紅色印子,荊棘叢中開出了花,沒來由的,他就是想給溫敘打個電話。
那是人類最原始的分享欲,想要給自己最親近的人。
可是一遍又一遍,溫敘始終沒接電話。
溫恕捂著自己還沒平靜下來的胸膛,一時之間分不清楚跳得飛快的心臟究竟是來自欣喜,還是源於不明的慌亂。
他給遲早發了個消息:「怎麼聯繫不到我哥了。」
可他沒過多糾結這個問題,而是趕緊打開了自己的筆記本電腦,把儲存卡插了進去。
他想過直接銷毀掉整張卡,但是又怕卡里當真存著什麼重要的、與工作相關的文件,到時候得不償失。
很快,儲存卡的頁面就蹦了出來。
只有一張照片和一段視頻。
溫恕皺了皺眉頭,心跳瞬間空了一拍。
怎麼回事?余斯山至少故意讓自己發現錄製視頻四次,那些不正當的關係也發生了一次又一次,車裡的呢?床上的呢?那些都去了哪兒?
溫恕的心沉了下來,他感覺熱熱的水從臉上流了下來,心臟卻是麻木的,什麼都感覺不到了。
他點開了那張照片,照片上的自己嬰兒肥還未消,裹著一張小小的浴巾,一臉驚恐地縮在床上,瞪大的眼睛裡滿是慌張和淚水。他知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是那年,他們倆第一次一起淋雨的時候。
余斯山生氣極了,對著只裹了一張浴巾的他就一陣亂拍——不是的,沒有裹浴巾的也有,溫恕清楚的記得那段痛苦的記憶,他把自己的浴巾扯下,死死拽住自己試圖擋住臉的胳膊和手,閃光燈對著自己白花花的肉就是一頓拍,哭喊都不管用。
那些照片,又都在哪兒。
他閉上了眼睛,認命似的點開了僅剩的那段視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