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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02:50:10 作者: 渾俗和光
他哭著,卻再沒聽見余斯山的動靜。隱約中余斯山好像翻動了包,溫恕有點難過,這人不會是想拿走最後的食物,把自己扔在這種鬼地方吧。危機感頓起,連哭聲都小了不少。
他的衣服被余斯山給扒了,雖說那種濕透了的衣服貼著身體只會讓他更冷,可是在人類的文明體系中,衣服不僅僅作為驅寒保暖的工具,更是一張遮羞布,在什麼時候都不能被這樣扒下,就好像尊嚴被摔在了地上,岌岌可危的生命體系被羞恥感簇擁著,讓人窒息。
忽然,乾燥的布料觸碰到了他發抖的皮膚,連帶挑撥著敏感又脆弱的神經。溫暖將他慢慢包裹了起來,頭頂響起了余斯山帶著笑的聲音:「哭得好痛,在床上都沒哭得這麼大聲過。濕衣服貼著身體肯定要生病,行了,一點都不經逗,別哭了,起來接著吃,自熱米飯已經能吃了。」
溫恕慢慢抬起了頭,哭得紅紅的眼睛注視著余斯山,這人還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似乎沒覺得自己哪兒做錯了。溫恕雖然氣呼呼的,但是想到余斯山這人就是這樣,又拽了拽自己身上乾燥的西裝外套,對比著余斯山身上濕透的襯衣,好像心裡平衡了許多,亂七八糟抹了把臉上的眼淚,蹲著挪步子,挪到了米飯的旁邊,顫巍巍拿起了筷子。
「喂,剛才罵我那麼重,就這麼算了?」余斯山坐在旁邊的石頭上,擰乾了剛才脫下的溫恕的衣服,別彆扭扭地問了出來。
溫恕撓了撓臉蛋,有點不好意思,低聲飛快地說道:「那回頭我去你家陪你不就得了。」
「還是覺得我就是一隻禽獸唄。」余斯山看這人莫名的嬌羞樣子,心裡還有點煩躁。雖然溫恕說的也不錯,可為什麼他這心裡就是堵得慌,說不出地難受。
溫恕一愣,沒想到這人居然不是高興,他把已經變涼了豬蹄又放了下來,話比腦子先飛出來:「你不會是愛上我了吧。」
余斯山皺起了眉頭,一記眼刀直接朝著溫恕飛了過去。
作者有話說:
溫恕:山哥今天沒虐我?怎麼回事?不會是愛上我了吧?這麼可怕……
余斯山:無語,有病直說。
第52章 不一樣
溫恕眼前一黑,一巴掌差點當即扇到自己臉上,他只覺得自己是被冷風吹傻了,當真腦子不打轉就問來這種敏感話題。他和余斯山可以說很多話,奇怪的曖昧、真實的抱怨、無止盡的罵架和上床,可是兩個人終歸是很遠的,是不能說愛的。
愛太乾淨了,從五年前那場大雨之後,好像大家身上的泥再也沒能洗乾淨。
「哈……那個我……來吃米飯吧,趁熱吃,等會就涼了。」溫恕趕緊岔開話題,把筷子塞進了余斯山的手裡,打著哈哈,率先扒拉了一口蓮藕片,辣得他吸溜了半天。
余斯山卻像是有心事,一直皺著眉頭。
溫恕把頭埋得更低了,簡直想時間倒流,捂住當時自己的嘴。他又趕緊扒了兩口飯,聽見余斯山沒有任何感情波瀾地說了句:「慢點吃,別噎著。」
不說還好,他這一說,溫恕乾脆狠狠嗆到了,一陣猛咳,好像要把肺給咳出來了,一粒米徑直從鼻孔飛了出來。
溫恕的臉蛋通紅,說不好到底是咳的還是尷尬的。不過這樣一下子也好,把余斯山給逗笑了,他用濕漉漉的袖子把溫恕的嘴邊擦了擦,兩人之間的氣氛瞬間緩和了下來。
好像把這個問題給掀了過去。
可是兩個人都不是傻子,縱使遲鈍如溫恕,也能從余斯山的眼神中讀出一些異樣的情緒。那是和最初兩人之間劍拔弩張不同的,一種十分緩和又深情的眼眸,就像是遲早有時候看向自己哥哥的。
可余斯山喜歡自己什麼呢?溫恕自己都想不清楚。
他自負,可自負的內核實質是自卑。溫爸爸的愛來自血緣聯繫,溫媽媽的愛來自控制,溫敘的愛來自心底最本身的期待,他們的愛或多或少都來自一種塑型,一種養成似的滿足感,而不是因為他好,他們愛。
他其實也覺得自己糟透了,以前有一個遲早和他成了好兄弟,可是後來他親手把遲早逼走了,用手裡的利刃把那個單純的大男孩刺得遍體鱗傷。還有一個人山哥,以一個完全平等的地位待他,可是後來他親手讓余斯山看見了謊言和傷害。
在往後的日子裡,他下意識抗拒來自別人的示好,將一切有可能產生的親密關係都拒之門外。其實他才是那個愛無能的人,大家都在試著和世界和解,只有他,始終無法和自己和解,無法接受自己的平庸,企圖用那些溫媽媽期望的「高學歷」、「好工作」來包裝自己,讓自己看起來高貴一些。
可那有什麼用,他越努力學習、找厲害的實習工作,他的內心就越發朝著一個空洞和絕望的方向走去。
「溫恕。」余斯山忽然喊了他一聲。
溫恕一愣,米飯瞬間從筷子中間掉了。他侷促地裹了裹外套,盯著余斯山凍得有些發紫的指尖。
忽得,他放下筷子站了起來,看向了余斯山,下定了決心似的,擠到了余斯山的旁邊,說道:「你把你濕衣服也脫了,咱倆裹著一個衣服,都暖和。」
余斯山這次沒有拒絕,而是果斷地把自己的襯衫一脫,直接抱住了溫恕,冰冷與溫熱相觸,水似乎化成了霧氣,彌散在了周遭的空氣當中,將兩個人環繞了起來。溫恕一怔,緊縮的肌肉一點點放鬆開來,用外套努力將余斯山裹在懷裡,粗重的呼吸聲在他耳邊,不用說什麼,兩人僅憑著體溫,好像已經穿透了對方的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