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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02:50:10 作者: 渾俗和光
    溫恕嚇得哆嗦了一下,把脖子縮進了衣領。他咬著嘴唇,憋住了一口氣一般,什麼都不肯說。

    「小敘,你幹嘛呀?」溫媽媽趕緊拉著溫敘往下坐,她一邊扯著溫敘的衣服,使勁往下拉,一邊低聲嘟囔著,「那是你弟弟,你想害死他嗎?你這孩子,我真是不懂你。」

    溫敘向來性子軟,對溫恕這個弟弟又是百般呵護,今天這麼一遭,倒是讓溫媽媽沒有想到,生怕這個大兒子說出什麼大逆不道的話,讓那位坐在高台上敲錘的人針對溫恕可不好。

    溫敘掙開了母親拉扯自己的手,一步一步,朝著法院的門外走去,再也沒有回頭。

    他第一次感到一陣冰冷在他的心中蔓延,那個被自己從一個蘑菇丁拉扯大的小孩子,好像變了一副模樣,讓他感到難以置信。

    他沒再去看溫恕,也沒有再將視線給遲早。

    好像這麼多人,只有他一個被蒙在鼓裡,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不知道該怎麼做。

    暑假回來,他開開心心去三中接溫恕回家,就看到這破碎的一幕。

    晚霞籠罩著的三中,好像還有著血腥的氣味。溫恕縮在角落裡,衣服被撕得稀碎,抽抽搭搭的哭聲在尖叫聲中逐漸褪去。

    他問父母,得到的只是慶幸溫恕沒事的感慨,他問溫恕,也不過儘是些支支吾吾和敷衍了事。

    自此之後,他也沒能再見到遲早,直到今天。

    故意傷害罪,判了七年,最終減刑下來,遲早也在那個暗無天日的地方,待了整整五年。

    夢裡並不踏實。

    遲早睡在溫敘新家的床上,那床不知道要比牢獄裡的好上多少,可他嗅著溫敘身上那股熟悉的淡淡的青橘香味,夢裡只有放映機一般不斷循環的可怕畫面。

    一群人,高高壯壯的人,他們穿著黑色的衣服,把溫恕逼到了雜物間的牆角里。帶頭的人獰笑著,他只是揮揮手,那群人就蜂擁而上,把溫恕身上的衣服撕得粉碎。

    尖銳的哭聲和呼喊聲從破舊的窗口傳了出來,拿著水果刀還在路上哼著小曲兒的遲早隱約聽見了一些聲音,卻根本沒有在意。他甩著刀子玩,腦子裡盤算著等會怎麼去嚇那些影響了溫恕生活的人。

    直到他看見半開著的門裡不斷傳來的哭泣與哽咽,背對著他的男人不知道在做些什麼。他探著頭進去看了一眼,抽泣著的溫恕滾在牆角,半赤裸的身子上滿是污跡。

    他的腦子裡瞬間被怒火占滿,一腳踢開了門,衝上去對著那人就是一拳。

    那男的反應了過來,上去就要搶他的刀子,一片混亂之中,遲早將他的虎口劃出了一個印子來,皮肉在瞬間綻開了。混亂中不知道是誰踢了一腳溫恕的頭,溫恕的腦袋直直撞向了牆壁,發出了一聲悶響,和溫恕微弱的呻吟。

    遲早看著那些血,他的身子好像不受控制了搬。他捏著刀子,憤怒一點點充滿了他的大腦,凍結住了他最終的思考能力。

    刀子就那樣捅了進去。

    滾燙的鮮血噴濺了出來,順著他的手腕不停向下滴落。

    溫恕撕心裂肺的聲音傳來。

    他一遍又一遍喊著:「不要!」

    可是晚了,刀子捅進了男人的腹部,他表情滿是猙獰,尖叫聲到了嘴邊,都變成了難以忍耐的抽泣和哽咽,疼痛使得他連連後退,用手撐著身後不遠處的桌子。

    路過的新高一的班長被屋子裡亂糟糟的聲音吸引了過去,女孩被嚇得在門外跳出去多遠,卻還是十分冷靜地指導著他們快去報警打120。

    傷員被轉移出來,遲早被抓了起來。

    後來,他在牢獄中感受著相同經歷罪犯的惡意或是接近,他變得更加沉默寡言,變得動不動就和人大打出手,他學會了很多罵人的話和噁心人的招式,他拒絕見一切要來看望他的人——不過,至今為止,也只有溫敘和他的奶奶了。

    他其實不止一次想過,要是溫恕真的給自己道歉了,為當年的落井下石而感到羞恥和痛苦,那他沒準會撫平掉心裡的一些遺憾。或許是這件事情過去太久了,他在這個地方被磨得失去了意志和感受世界的能力,他一時之間並不知道自己對於他們,究竟是一種怎樣的情感。

    他睜開了眼睛,看著依舊是一片黑暗的臥室。

    他悄悄轉過了臉,正巧對上了熟睡中溫敘的臉龐,這人好像沒有一點變化,柔和的像是一隻軟乎乎的泰迪熊。

    這麼多年過去了,不知道溫敘生活得怎麼樣,曾經的夢想有沒有實現,還有,他究竟為什麼會來到這個偏僻的地方獨自生活。遲早帶著諸多疑問,只是緩緩起身,看了一眼時間,這才早上四點半。

    他走出房間,看著昨晚桌子上熱過的雞腿,慢慢勾起了嘴角。他的手好像馬上就要觸碰到那個雞腿了,卻在最後一刻停了下來,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默默地將手收了過來,打開了溫敘家裡的門。

    暖暖的雞腿涼了,也就沒了什麼吃的必要了。

    他離開了這個地方,邁著腿走下樓梯。頂著滿天的月亮和將明未明的天光,他站在屋子外面,靜靜地看著有溫敘在的別樣的越城。

    第17章 和溫恕的見面

    路燈滅了。

    遲早坐在老舊小區的門口,看著天邊日光熹微,給雲彩染上了淡淡的紅色霞光。或許是他在監獄裡待得久了,對睡眠的時間已經麻木,早早就要醒過來,睡意全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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