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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7 10:08:42 作者: 太子姑娘
    聖駕至!

    帝乘輦而入,頭戴十二旒黑色冕冠,身穿玄色冕服。在皇帝車架旁騎馬的是新立的太子殿下,只見他神清氣爽,露出志得意滿的微笑。

    鳴黃鐘,奏大呂,聖上和太子入正殿祭拜孔子,眾太學生和學官也跟著在殿外上香,祭酒。等一系列繁冗複雜的祭祀儀式行過後,馮晏感覺自己已經累趴下了。

    隨後,皇帝要來聽博士講學。張博士身穿官服,早已做好了準備。他帶著眾位學生和學官向皇帝行禮。皇帝賜坐,張博士拿出書本,今日講的是《論語》。

    因太學生人數上千,無法入殿內,於是秦絳和馮晏等人只好在空曠的殿外跪坐。只聽張博士雄渾的聲音從殿內傳來,他開篇明義,講解的一絲不苟。在坐的無論是皇帝、太子,還是徐祭酒、太學生,都屏息凝神,細聽博士大論。

    秦絳不由的伸長了脖子,想要聽得再仔細些。張博士六十多歲了,但依舊精神矍爍,是太學中最厲害的博士。只是他平日裡很少來講學,而且多數給上舍和內舍上課。秦絳之前很想去聽張博士的講學,但張博士一開講,除了太學生外,常有其他學子慕名而來,甚至超過千人。秦絳也想進去旁聽,可惜力氣太小,擠不進去。

    現在,他終於有機會聽張博士的講課了,一了夙願。

    只聽張博士朗聲讀道:「子夏曰:『仕而優則學,學而優則仕。』」

    這句話在《論語》中是有爭議的句子,有很多不同的註解。張博士釋義道:「學,覺悟也;優,多也;仕,事也。」

    底下學生傳來嗡嗡之聲,此等解釋和他們時常聽到的不太一樣。在殿中的皇帝摸著鬍鬚,對陪坐的徐祭酒道:「既然此句有疑,不如讓眾人辯一辯。」

    徐祭酒向張博士示意停講後文,就「仕而優則學,學而優則仕」這句話,加以辯解。

    張博士面對殿外無數質疑的目光,肅言道:「各位若有異議,請講。」

    頓時,人群中的議論之聲漸低,聖上面前,質問博士,這需要一定的勇氣。

    太學生沉寂良久,終於有一位穿著內捨生服飾的太學生第一個站了出來,只聽他道:「學生請教張博士。馬融注《論語》,訓『優』為『行有餘力』。何以為『多也』?」

    張博士沉穩的舉出反例,「《說文》有云:優,饒也。又曰:饒,飽也。《小爾雅》云:優,多也。」

    提問者被駁得無言以對,臉一紅拱手道:「學生受教。」

    「學生也有疑問。」秦絳突然站起來了,嚇了旁邊的馮晏一大跳。只聽秦絳問道,「此章勸學也。言人之仕官行已職而優閒有餘力,則從學先王之遺文也;若學而德業優良者,則當仕進以行君臣之義也。博士言『仕』釋為『事也』,何解?」

    「仕」一般譯為「當官」或「做事」,而這裡,張博士卻認為,應該解釋為「事」,太學生們都大感疑惑,故而秦絳將大家的疑問提了出來。

    張博士解道:「《段注》云:『訓仕為入官,此今義也。』故此處應參照《段注》:仕,事也。『仕』與『士』皆事其事之謂。」②

    眾人恍然大悟,秦絳向張博士長揖,隨後坐下。

    皇帝饒有興致的看著前後提問的兩位學生,對徐祭酒道:「這兩位太學生問題提的不錯,不知是誰家兒郎?」

    「之前那位是戶部趙大人之子趙啟,後面那位是……」徐謹謙說到此,臉上露出一絲微笑,「他是禮部秦大人之弟,秦絳。」

    「嗯,孺子可教也。」皇帝點頭,「只是朕遠遠觀望,秦絳為何身穿青衫,難道是外捨生?」

    「是。」徐謹謙為聖上解疑道,「因秦大人是公試考官,秦絳為避嫌,故意交了白卷。」

    「哦,朕記起來了,徐太傅曾向朕提起過此事。朕深喜秦愛卿的文筆,本是好意讓他主持公試,卻未曾想發生舞弊案。」皇帝問左右,「對了,秦愛卿身體可好了?」

    陪侍官員答道:「聽聞秦大人已回禮部銷假,應是大好了。」

    「這孩子小小年紀,能做出如此釋義,已是不錯。」皇帝對徐謹謙說道,「待會讓提問的二人,都過來吧。」

    「是。」徐謹謙心中一緊,不知這對秦絳來說,是好事還是壞事。

    張博士講學告一段落,休息半個時辰。皇帝賜博士及陪侍官員茶水,略作休息。秦絳和馮晏活動活動僵硬的雙腿,打算隨處走走。可就在此時,有人沖衝過來,告訴秦絳徐祭酒找他。

    「師父找我幹什麼?」秦絳微微一愣。

    「不會是罵你吧?」馮晏擔憂道,「讓你別瞎出風頭,這下慘了吧。」

    「有問題就問,有什麼錯。師父不會因此罰我的,放心。」

    「好吧,兄弟你保重。」馮晏見秦絳跟來人去了殿內,自己一個人無聊,則溜出去在國子監亂轉。

    此時大家都聚集在辟雍,國子監其他地方空空蕩蕩,走了半天也看不到一個人影。馮晏來國子監的次數不多,走著走著,就不知道轉到何處了。

    馮晏看著空無一人的殿宇,想找個人問路都沒辦法。忽然聽聞後殿有細微的動靜,在悄無人聲的地方十分明顯。馮晏輕輕走去,緩緩打開殿門,看見一個和秦絳一樣大的少年,在殿內閒坐著。

    「你是誰?」馮晏見此人沒有穿著襴衫,應該不是太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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