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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02:47:13 作者: 渾俗和光
季君昱一聽,險些上前攥住了於成和的衣領。他知道巫淵是什麼死性子,小時候偷偷跑走都能幹得出來,這事不能怪於成和,他死死捏緊了手,試探著問道:「那他現在呢?手術結束了嗎?」
「剛出來,在病房裡。」(桃Tt-黃Hh)
季君昱短暫鬆了一口氣,雖然和他預想的相差太遠,但主要巫淵身體還好,那就都沒有關係。他過來的時候,許四季剛剛睡下,林運和二組的兄弟還在守著龐宇和陳星然,陳星然的狀況很好,可就是遲遲不肯醒來,他就像是睡著了一樣,面目蒼白地躺在潔白的病床上,被消毒水熏著,脆弱得好像快要消散了一樣。
那時候許四季就趴在他的床邊,沉沉睡了過去。林運悄悄給許四季披了一件衣服,看著季君昱一副放不下心的樣子,安慰道:「他可能是在等羅隊回來才肯醒,你們先去工作,這兒交給我和四季,需要道上兄弟的就和我說一聲,我們都是編外人員。」
季君昱想了想,還是瞞下了巫淵手術的事情,他不想再在這時候給大家增加莫須有的負擔,只是笑著拍了拍林運的肩膀,「謝了兄弟。」
於成和看見了,季君昱的眼底都是血絲,來不及剃的鬍渣遍布下巴,看起來憔悴極了,不知道這是已經熬了多久。季君昱聽於成和說巫淵在病房裡,下意識地就要往於成和身後的病房裡走,身體的動作早已經跨越了大腦的思考,在第一時間做出了指令。
於成和連忙拉住了季君昱,低聲說了句:「他還沒醒,醫生說,不一定能醒過來了。」
季君昱一怔,猛得轉過了頭來,猩紅的眼裡瞬間聚滿了淚水,只是這兩天,各種糟糕的消息洪水一般朝著他襲來,遲鈍的痛覺在這一瞬間爆發,名為理智的神經失靈了。
被於成和拉住的手腕血管瞬間鼓起,他好像很用力在忍著,淚珠子還是一滴一滴往下砸去。他的語氣很平靜,問到:「醫生具體怎麼說的?」
「能醒就沒事了,不能醒的話,可能就永遠醒不過來了。而且醫生說他的求生欲不強,這樣持續下去,不是最好的情況。」於成和想了又想,擠出了一種最委婉的說法。
「是因為我嗎?」」季君昱想起了那日並不算體面的離別,「我那天沒把話和他說清楚,要不然他不會這麼低靡。」
「要謝謝你沒把話說清楚,不然依他這種性子,連手術台都不肯上了。」昨晚巫淵的行為讓於成和一陣後怕,就算到了現在,他還是看不清楚巫淵究竟是什麼樣的人,不知道那段他錯過的童年裡巫淵究竟都經歷了什麼。
季君昱推開了門,聲音哽咽:「我先去看看他。」
那一瞬間,巫淵和陳星然好像重合了起來。
巫淵的臉色也很蒼白,看不見一點血色,還有昨夜未褪去的浮腫,堆積在他的身上。或許是巫淵平常就更偏向不健康,他比陳星然更像是睡著了,如果不是身上貼滿的檢測儀器,和幾乎快要停止的呼吸。
他的睫毛很長,平時緊張的時候總是會睫毛輕顫,季君昱就會故意逗他,看著他睫毛一抖一抖,強裝鎮定。季君昱坐在床邊的凳子上,盯著巫淵閉上的眼睛,輕輕摸了摸他的睫毛。
他牽起了巫淵的手。
很涼,很軟,原本十分骨感的手在此刻因為浮腫而變得「胖」了起來。
「傻子,聽說你不想活了。」季君昱捏了捏巫淵的手,輕輕笑了出來,聲音又輕又溫柔,讓門外的於成和都忍不住心酸了起來。
「是啊,你還有什麼可掛念的呢,你放心我們能查出真相,放心四季能幸福生活,放心星然能考上大學,也覺得我能信了你那通鬼話。」
「可是你知道嗎?星然受傷了,和你一樣躺在病床上,不肯醒過來,我也根本不相信你放的狗屁。」
他起身拉開了窗簾,陽光跳過了窗,徑直灑了進來,昏暗的房間裡透進了希望,總讓人心裡輕快了點。
他轉身再次走向巫淵,卻直接坐在了巫淵的病床邊上,側著臉歪著腦袋看這人,好像這樣看起來更好看了似的。他忽然伸出了手指,戳著巫淵的臉蛋,手術的傷口被包紮了起來,他不敢隨便亂動,只能去碰一碰這些看似安全的地方——溫暖的、柔軟的、能昭示這個人還活著的象徵。
「我告訴你,我早就知道你是季冬願了,不說,是我覺得這些和你在我身邊比起來,都不重要。你一直讓我和過去和解,其實遲遲不肯和解的是你吧。」
「小時候你走,根本不是嫌我窮,是怕連累我,怎麼到了你嘴裡就成了那麼傷人的話呢?如果我們都能去上學,你是不是也不會走了呢……」季君昱的思緒忽然變得悠長,如果當時他真的做出了不同的決定,而不是犧牲一個以保全另一個,是不是結果真的會不同。
他搖搖頭,如果還要再選一次,他依然會這樣做。
「你擔心你的身份,擔心我們的父母,擔心我會去懼怕世俗,質疑我對你的愛,高估你的能力。你一個人沒辦法做好所有事情的,我允許你向我求助,或者,下次我向你求助,求你相信我。你早就該知道,我們是命中注定的愛人,相愛的親人。」
「現在呢?想活下去了嗎?」
季君昱用身子擋著,胳膊穩穩撐在床邊,在巫淵的額頭上落下深深一吻。呼吸機扣在巫淵的口鼻上,連最後這一吻的機會都不願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