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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02:47:13 作者: 渾俗和光
    溫柔細膩和懂事,在很多時候,也意味著敏感。更容易受傷,更容易共情,更容易陷入痛苦與自責。這是生命對於季冬願的一場閹割。

    「永遠都別說為了他好,而做一些讓他難以承受的事情。這樣的好和愛是負擔,會壓得他寸步難行。」楊慧慧心疼地摸摸這個弟弟的腦袋,小孩子很多時候都是單純的二極體思維,他們善良,卻很難去想那麼多。

    為了一個人好,就真的會掏心掏肺捨棄自我。

    所以季君昱不相信巫淵的話,一句也不信。

    這個人最擅長說些氣人的假話,他要是信了,就是中了這人損己利人的招了。他怎麼會不明白巫淵想要做什麼,無非就是讓他放下那些事情,讓他不要再去糾結當年季冬願走丟一事。

    可是巫淵太自負了,他自以為最了解季君昱,認為季君昱是這個樣子的,卻不知道在季君昱的心裡,早就沒那麼糾結這件事情了——執念中的人已經回來了,無論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於他而言都不再重要。只要餘生能共度,又何必糾結當初。

    那場盛大的凌遲早就在巫淵靠近的時候,自動取消了。

    可季君昱沒把這些話都說出來,而是依然保持著原本的樣子,一方面是想要聽聽巫淵這人嘴裡還能說出什麼離譜的話,另一方面,他想要先安撫下來巫淵,假裝順著巫淵的一切話,因為今天還有更加重要的、更加危險的事情在步步逼近。

    巫淵眼裡滿是猩紅,淚水在紅血絲當中兜兜轉轉,最終還是順著眼角驟然落下。他深呼吸一口氣,用最平靜的語氣說到:「你最開始明明那麼看不起我,敷衍、冷漠、拒絕,我真以為你是什麼清高的人,現在呢?我們季警官是不是也動了一顆凡心,愛上我了?」

    季君昱沒有說話,他只是緊緊握著拳頭,任由指甲死死戳進血肉里,留下紅紅的印子。

    分明知道這些都是假話,都是巫淵故意刺激自己放下他、忘記他的話,可是季君昱的心臟還是忍不住一陣陣鈍痛,好像一塊石頭徑直砸到了腳上,躲不得,痛得不得了。

    「如果你真的愛我,那你跪下來親吻我的鞋尖,足夠虔誠的話——沒準我會施捨你,給你點錢,也抵得上你一輩子的工資了。」

    季君昱的工資少,他們又不允許有什麼兼職和閒活,工資和七零八落的獎金加起來,林林總總,當真比不過巫淵的「一點」股份。季君昱忽然想起來當時於成和說的,巫淵將自己的股份贈給了季君昱,於成和還調侃這以後季君昱就成了實質上的老闆。而於成和兢兢業業大半輩子,不過還是個操心的命。

    雖然是於成和的玩笑話,卻讓季君昱忍不住脊背一涼,想起了些不好的事情。人不會平白無故地立遺囑。

    巫淵的語氣很強硬,帶著淡淡的嘲諷,把最深的惡意發揮地淋漓盡致。

    可是季君昱分明聽見,他的聲音在抖。

    會哭嗎?在偷偷抹眼淚嗎?故意不出現在自己面前,一定在擔心會忍不住哭出來吧。

    季君昱多想把他抱在懷裡,告訴他,這些不想要說出來的違心話,就讓它永遠腐爛吧。

    「假裝自己喜歡一個男人,真的很噁心,我忍了這麼久,終於結束了。你滾!我不想再看見你!」巫淵發出低吼,一把將季君昱背後的繩結隔斷,刀尖劃破了季君昱衣服,在他的皮膚上留下長長一條白色印子。

    季君昱被巫淵往前狠狠推了一把,一時之間重心不穩,跪在了地上,膝蓋直直磕在了地板上,發出巨大的響聲,只是聽著都覺得疼得不得了。他愣住了,居然就跪在那裡,一聲不吭。

    這和他想像中的不一樣,巫淵不該這樣決絕,就像是……以後真的不再打算和他相見了一般。可究竟是不想見,還是不能見,生死隔著一座橋兩重天,他不敢去想。

    季君昱輕輕揉著自己的膝蓋,心中的苦痛翻滾著。季君昱很想上去直接問巫淵這一切都是怎麼回事,他是不是快要去做手術了,手術的成功率……是不是很低?或者說,他是不是就沒打算活著回來。

    可是季君昱知道,自己不能這麼做,一旦這樣做,就等於毀掉了巫淵最終要做的一切,直白又明晃晃地告訴這個人——「你看,你做的一切都沒有用。」

    如果真的這樣做,巫淵還能好好上手術台嗎?

    滿足他的願望吧,就假裝這一刻季君昱當真了。

    「走啊!只要你敢回來,我就把你一輩子都囚禁起來,你猜媽媽會不會後悔救了我、生了你。」

    巫淵其實要的很簡單,不過一個「恨」字,愛太痛苦了,不如讓恨伴隨著他死去。他的手腳冰冷,拙劣的演技快要露出馬腳了,只能死死咬緊牙關,用舌頭抵住不斷發抖的牙齒。

    季君昱背對著他,依然保持著跪在地上的姿勢,肩膀微微聳動,好像哭了。肩膀顫動的幅度很小,總共也不過抽泣了幾聲,他就慢慢恢復了平靜。

    「好,我走了。」

    他的聲音依然軟軟的,帶著絲絲溫柔。分明是那麼強勢的人,在這時候卻像是一隻受傷的倉鼠,在廢墟之上瑟瑟發抖,連最後一眼,也不願意看。

    季君昱猛得起身,連頭都沒有回,徑直撞開了門,跑了出去。門被狠狠甩在牆上,發出巨大的轟鳴聲,反彈過來的門不斷震動著,嚇得巫淵縮了一下脖子,麻木的臉上終於有了一丁點皸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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