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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02:47:13 作者: 渾俗和光
許四季思考了大半天,才反應過來這人說的「大舅哥」是誰,心裡尋思著這人怎麼這麼愛亂攀親戚,卻還是笑著,答了句:「跟我們元局學的,一個老不正經帶出了一群小不正經。」
說著說著,許四季忽然抬起頭來,手捏成了拳頭,錘到了林運的胸口,林運毫無防備地往後仰了過去,一臉茫然地揉了揉自己的胸口。
這是許四季經常和季君昱還有羅晏做的「奇妙互動」,但林運第一次被這樣對待,完全不懂這個動作的意義在哪兒。許四季做完了之後忽然笑了起來,指著林運說道:「以後你不許經常笑,要板著臉才帥。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多帥啊,怎麼現在笑得那麼傻,一點都不酷了。」
林運一怔,想起了「第一次」和許四季的見面,那時候的她也是一個很酷的女俠,朝著自己就是一腳,絲毫不留情面,也不管這樣做的後果是什麼。他收起了笑,恢復了那張臭得要死的臉,說的話卻絲毫不臭:「那是因為之前我沒有什麼值得開心的事情,但是自從遇見你之後,就不一樣了。」
說著說著,他又笑了起來。從眼尾延伸到太陽穴的傷疤都好像淡了許多,帶著柔和的光暈。
「呸,別想甜言蜜語敷衍我,趕緊坦白從寬,交代吧。」許四季聽著這話,心裡一陣甜蜜蜜的,往林運的身上一靠,舉著本就打算開始記。
林運看著許四季撲到自己臉上的頭髮,輕輕嘆了一口氣,卻也不用手去扒拉開,只是清了清嗓子,說道:「我對我爸的記憶更多是他和我相處的,對他的工作、他的處境、他遇到的那些事情,都不太知道。那時候我才十幾歲,他在我眼裡就是一個很普通很常見的父親,會把我架在他的肩頭,陪著我跳水坑,拿著我的成績單罵我,都很普通,很常見。」
提到林堯,林運的眼神還是溫柔了很多。
「我爸一直告訴我,他是沒有制服、沒有警徽、沒有證件的警察,雖然是三無,但是那麼多年,我一直為他感到自豪。就算他是騙我的,是個無業游民,我也認了。」林運伸出了手,替許四季擋住了刺眼的陽光,看著許四季斜著身子,笨拙地在紙上寫著字。
林運摸著許四季柔順的黑色髮絲,輕聲說道:「四季,我爸想讓我以後成為一個有警銜的正兒八經的警察,我沒做到,可是你替我圓夢了。」
忽然,許四季轉過了頭,看著林運,她的眼神里閃過一絲猶豫。終於,她深吸的一口氣,直起了身子來,伸出手捏著林運的指尖,說道:「林運,你爸爸可能沒有騙你,你不要怨他。他真的是一名警察,一個什麼都沒有、但是一直在做出貢獻的警察。」
剛剛不久,季君昱給許四季發來了簡訊,大概意思就是說他和羅晏去找了元磊,在元磊口中聽到了關於「林堯」這個名字最重要的線索——林堯就是當年季國平的線人,他的死也確實存在著一些蹊蹺。可是再多的,連元磊也只是搖頭。
元磊在當年是半個局外人,他徘徊在整個事情之外,知道的也並不多。可是當年老一輩的知情人三三兩兩都去世了,負責此事的第一人唐懿清更是早早就撒手人寰。
「他是線人,是警局埋在民間的人。」許四季看著林運抿著嘴唇,緊皺著的眉頭一點點散開來。
林運閉著眼睛,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好像了解了一樁心事。關於林堯還有許多未知數,可是至少,他沒有騙過林運,從來沒有。
許四季在本子上畫出來一條時間線,標出了幾個關鍵的時間點,分別是「舊案」、「林堯自殺」、「校園案」、「張鏘滅口案」,林運並沒有參與到這些事情中來,對於他而言,現在的這一切只是和自己父親的死亡有關罷了,他看著許四季筆下那些陌生的詞彙,才知道這盤棋下得居然如此大。
只可惜,每一顆棋子都是活生生的人,而這個人的背後,是一整個期待幸福的家庭。
雖然很不想,但是許四季還是不得不問道:「你還記得你爸爸當時的具體情況嗎?」
雖然也有當時林堯自殺一案的卷宗,但是當時只是當做普通自殺案處理的,許四季看過之後更想聽一聽從林運的視角,會說些什麼。
先前林運簡單和許四季說過,不過那時候被悲傷衝擊得支離破碎的三言兩語,並不能串起一個完整的故事線。
當年林運正好小升初,在他原本以為考了一個好成績,可以上一個好的中學,能離他和父親的夢想更近一步的時候,林堯自殺了。那是一場毫無預兆的自殺,分明前一天還在和林運說,等他考好了就帶著他一起去生態園玩、給他買個大西瓜吃,第二天林運面對的就是一具冰冷的屍體,脖子掛在房梁的死結上,身體早就硬了。
他抱著臉色鐵青、舌頭吐出來老長的爸爸,混亂的思緒中儘是不知所措。那時候的他沒有面對死人的恐懼,只有一個遲鈍的念頭在他腦子裡盤旋:以後就沒有爸爸了。
沒有人帶他去生態園了,也沒有人給他買西瓜了。
後來,警察還沒給出結果,他的親戚們率先反目,拿走了家裡能用的東西,說是要「抵債」,留下小林運守著靈堂,抱著草蓆子哭。
到最後,他只得來了一個林堯是自殺的結論,放在桌子上的遺書全篇洋洋灑灑,寫滿了自己的惡行和懺悔,林運看著滿滿一張紙上飛揚的字跡,他甚至無法判斷這些究竟是不是出自林堯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