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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02:47:13 作者: 渾俗和光
季君昱沒有說話,他靜靜地聽著徐賀鳴講述這個冗長的故事。
徐賀鳴抬起頭,從口袋裡拿出了一盒煙,在手中輕輕晃了晃,「介意我抽菸嗎?」
「請便。」
濃重的黑色被一束火苗打破,菸草的盡頭變成了紅色的圓圈,隱約有白煙朝著周圍彌散開來。
徐賀鳴深深吐出了一口氣,將哽在胸腔里的一口濁氣盡數排出。
「他先前就和我說過,最好的結果是他還能活著,我們也能擺脫聞子晉,離開這裡。最差的結果是他不在了,連同他選出來的人,一起死去。」徐賀鳴看向季君昱,眼中的淚意依稀可見,「好在,你還活著,這就不算是最差的結果。」
徐賀舒不是傻子,他知道自己的情況遠沒有聞子晉為他策劃的那麼完美,多方的死亡壓力都可以輕易擊垮他。就在這個時候,周格向他伸出了手,不過不是一把援助之手,而是想要聯合將聞子晉擊垮的手。
周格先前和聞子晉聯手,試圖將澤昇盡數掌握在自己的手裡。不過聞子晉不是周格想像中的一隻獵犬,而是一隻鷹,一隻完全無法把控隨時會上來啄瞎他眼睛的雄鷹。眼看聞子晉的力量一天一天壯大,對他的態度也開始急轉直下,如果自己還找不到力量扳倒他,最終怕是要落個慘死的下場。
只不過他們二人一向是相互制衡、彼此有把柄落在對方手裡,如今也只能用這種最低劣的辦法,從他的「身邊人」下手了。好在聞子晉表面態度溫柔,實則不得人心,徐賀舒更是早就起了二心,迅速和周格一群人站到了同一陣營。
周格將所謂信物一分為二,保險箱裡裝著關鍵的近些年來聞子晉犯罪的證物,他將保險箱交給了徐賀舒,鑰匙則在自己手裡握著。實際上他也早就把徐賀舒當成了一個工具,傳遞信物,吸引聞子晉的火力,求得自身的安全。只是徐賀舒沒有選擇,只能接下了這個燙手山芋。
「你們原本的計劃是什麼?為什麼不將箱子直接交給警方?」季君昱的眉心起了溝壑,這之後的一張大網,遠比他想像中要複雜的多。
徐賀鳴笑了,陰森的笑聲在空蕩蕩的老房子迴蕩著,居然染上了一絲悲涼,「賀舒完全在聞子晉的監視之下,他動彈不得,只能把箱子交給我,讓我幫忙帶出去——你知道我為什麼會消失那麼久嗎?」
周格沒能撐到弄垮聞子晉的那天,反倒被聞子晉一輛不要命的車子撞得神志不清,如果不是巫淵及時出手將他保護在療養院那一方被公共勢力盯著的安全區域,他怕是早就要殞命在聞子晉手中。
這下一個,就是得到了弟弟囑託的徐賀鳴。
他切斷了一切聯繫,走進了徐賀舒的計劃之中,他們最終拼命一搏,只是想要走到一個正常人的人生當中。在聞子晉放鬆了對徐賀舒的警惕之後,徐賀舒頂替了徐賀鳴的身份,故意用他的身份擾亂所有人的注意,努力將徐賀鳴這個真正的人的存在感壓到最低。
徐賀鳴帶著箱子,試圖報警。
而就在這短短的攜帶箱子走出聞子晉勢力範圍的路上,他險些喪命。
「我知道你們最近在查張鏘的事情,你們查不到的,因為他是原本不應該死掉的人,他是替死鬼,替我死的鬼。」徐賀鳴最後狠狠吸了一口煙屁股,把菸蒂丟在了地上,用力地踩了踩。
他驚慌失措地逃著,闖入到一個完全黑暗的鄉間小路,沒有燈光、沒有監控。他努力朝著前面跑去,隱約聽到了前面有人哼著歌,卻怎麼也看不清楚那人的輪廓。「嘣!」他和那人撞了個滿懷,滾燙的米線從袋子裡灑了出來,燙得徐賀鳴忍不住叫出了聲。那人倒在地上,卻還不忘記問他一句:「你沒事吧?」
他無暇回答,撈著箱子就又要走。劇烈的痛感充斥著他的胳膊,或許是被什麼利器刺傷了,鮮血濺了 出來,和那灘倒在綠化帶附近的米線逐漸融為了一體。
最終他逃出生天,而那個詢問他「你沒事吧」的人卻永遠倒在了地上。張鏘替徐賀鳴挨了一錘,在混亂的黨派征伐中,成了任人踐踏的無辜犧牲品。
而後,聞子晉的人將張鏘的失蹤進行偽裝,將他混入了傳銷組織失蹤一案。至今,如果不是那些餛飩,張鏘的冤魂還將停留在那裡,兜兜轉轉,等著回家去找心愛的妻子。
老實了一輩子的男人在倒地的那一刻,碎裂的腦子裡還在牽掛著,米線灑了,可家中的妻兒還在等著。
徐賀鳴從黑暗中走進監控區,他們的人從黑暗中沉入另一個盲點,悄無聲息地完成了這些動作。
後來,當了一輩子莊稼漢、農民工的徐賀鳴還試圖就這樣走進警局裡,把這些東西直接交給警察。可已經成了程冬的徐賀舒說出的話,讓他再也不敢輕舉妄動。
內鬼。
仿佛是一抹幽魂,曾經攀上了一位忠良的脖頸,如今可能依然在警局裡潛伏著。
徐賀鳴再度退縮到陰暗的角落,他在等待著,輕舉妄動地向前迎去,只可能連自己和這個唯一的希望一起覆滅。
「賀舒說他有一個辦法,他暴露自己,走進警局,用自己的命挑出來我可以信任的警察。」當時的徐賀鳴就站在大橋的對岸,看著車子衝破了圍欄,徑直朝著易水河中沉去。轟鳴聲、嘶吼聲、哭聲……徐賀鳴就站在原地,最終一陣又一陣刺得大腦生疼的耳鳴,掃除了一切其餘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