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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02:47:13 作者: 渾俗和光
    陳星然撲在羅晏的懷裡,冷汗一身又一身地出。後來羅晏就帶著陳星然搬了家,到了現在的住所。

    「那個人之前犯了事,是我小叔去抓的,當時正在緩刑其間,他氣不過,不知道問誰打聽來了我們家的住址,拎著刀子要來找我小叔報復,想把我的腿給砍斷了。」陳星然說著,就算是在現在,他的心臟都忍不住砰砰直跳,在那之後的很長時間,他都不敢自己睡一張床,總是會在噩夢中驚醒。

    林運呆住了,他之前是聽說過刑警、見義勇為的人遭人報復,可沒想到這些事情就在自己的身邊,差一點就釀成了不可挽回的悲劇。

    他嘆了口氣,問到:「你怕嗎?」

    陳星然點點頭,很快又搖了搖頭,「怕,但是現在也沒那麼怕了,選擇了這個職業,就一定要承擔來自這個職業的心酸,沒辦法的。我作為家屬,也得體諒他不是?」

    男孩的側臉堅毅,露出了一個無奈的笑。

    林運盤算著先前巫淵和自己說過的話,總覺得這次情況應該和之前不同,他下意識覺得這些人會和澤昇有關。他打開手機,問巫淵這些人是不是他們所說的聞子晉的人,也順手把巫淵轉過來的帳給收了過來。

    「誒對了,」林運抬起頭看著陳星然,「你是一直和你小叔生活在一起嗎?」

    陳星然點點頭,綻開了一個笑:「對啊,我六七歲的時候就是我小叔照顧了。」

    「那……你的父母呢?」

    先前林運怕這樣問不禮貌,可今天這一通事情下來,兩個人的關係好像也親近了很多,他就試探著問了出來。

    他之前就覺得陳星然和羅晏的關係很奇妙,兩個人既然是叔侄,又怎麼會姓氏不同。之前他以為是陳星然跟著母親姓了,可是後來根據許四季隱約透露出的那些來看,這兩人根本就沒有血緣關係。

    陳星然聽見問題,臉色倒沒有什麼變化,他的父母離開地太早了,早到他其實還沒能和他們建立起這份親情,這些人已經離開了。這麼多年,他心中認可的親人和不過只是羅晏,和自己遠在老家的爺爺奶奶罷了。

    「我爸應該是出事了,從我三歲那年就不見了,我媽……在我爸出事之後她就跑了,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兒。爺爺奶奶把我帶到七歲,我就跟著我小叔來城裡上小學了。」

    陳星然低著頭看向自己的手指,他家裡一直不算太富裕,但是在村子裡也算是個小康家庭,爺爺奶奶年輕時候把兩個兒子都拉扯大了。後來羅晏去了警校讀書,大兒子陳盧生結婚生子之後就去川藏那塊拉藥材,這一趟雖然耗時間長、路途又艱險,但掙錢多,一個人就能撐起整個家庭的開銷,還能有一筆存款。

    每次他到了家裡休息的時候,都會先抱著自己軟乎乎的兒子親一口,鬍子拉碴地把自己兒子嬌貴的臉扎得生疼,小星然「哇」地一聲哭出來,嘴咧成了四瓣,他就手忙腳亂地把孩子塞給父母,自己蹲在旁邊看著。被曬得黝黑的糙漢就地一坐,看著自己奶糰子一樣的兒子,笑得像個二傻子,念叨著「我媳婦好啊,我兒子好啊,我幸福啊。」

    他會把存起來的錢偷偷塞給羅晏,那時候還遠不到羅晏該談娶妻生子事情的時候,但是陳盧生總是會語重心長地說:「你這娶妻生子不是遲早的事情嗎,哥現在的錢就是給你攢的,一部分啊你存起來當老婆本,另外的就大膽地花,哥賺錢多塊,別不舍。」

    羅晏點點頭,不好意思地接過了陳盧生保存得沒有一點褶皺的存摺。羅晏的學生時期因為有這位大哥,一點虧都沒有吃過,一點磕絆都沒有受過。

    原本大家都以為這樣的日子會持續很久。

    就在陳星然三歲半那年,陳盧生照常開著貨車,拉著滿滿一車子藥材開去川藏,像是往常一樣揮著手和他們道別,還專門帶了一塑膠袋家鄉的燒餅鹹菜。

    可是這一走,他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電話一個多月都沒有打通,先是無法接通,後來徹底就關機失聯了。三個月回家一次的他,整整半年都沒了消息。

    他們報了警,貼了尋人啟事,可是日子這麼一天一天過去,他們好像都明白了,陳盧生不會回來了。

    那條線路上很多人都是這樣,或許是遭遇了天災,或許是真有什麼人禍,或許只是他開車的時候打了個盹,車子翻進了懸崖深溝里……可這人就是再也沒了音訊。

    又過了半年,陳星然的媽媽提著一個小包裹出了門,自此也離開了這個沒有半點希望的家,留下了一個還不懂事的小孩,和一對垂垂老矣的苦命父母。

    所以羅晏不允許陳星然忘記自己還有這麼一個父親,也不允許他去說那些陳盧生不好的話。這個兄長在他的心中,早就定格在了那天夕陽下咧著嘴笑著的時候。

    林運聽著,他也沉默了下來。從小他見過很多家庭幸福的人,都是父母恩愛、存款很多、柴米油鹽平淡地生活著,如出一轍。可是不幸的家庭總是各式各樣,他們承擔著不同的悲苦,行走在世間。

    「我小叔,也不是我親叔叔。他對我很好,但是我們沒有血緣關係。」陳星然抬頭看向林運,他早就知道這人到底想要問什麼,「其實我們差不多的,我們都已經沒有什麼親人了。」

    陳星然的爺爺是老一輩消防出身的,他沒有軍銜,卻是實實在在上過烈火的戰場,經歷過生死的。濃霧瀰漫著,身邊的戰友倒下了,他就往前沖。後來,他活下來了,躺在山下臨時搭建起來醫療棚里,流著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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