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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02:47:13 作者: 渾俗和光
這腿剛邁開幾步,季君昱靈敏的耳朵就抓到了一句話「怎麼還不跳?我手機都快沒電了,這次可發不了……」後面的話被其他人的叫喊聲壓了下去,季君昱沒能聽清楚。
他暗罵了一聲「有病」,快步走近了電梯。
對於這些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往往沒有什麼好辦法去制止,法律無法對他們產生什麼威脅,道德更是無法拘束他們。大概只有一個「躲遠點」,能多少免除一點內心的噁心感。
電梯朝著上面穩步上升,季君昱感覺腦袋有點暈,隨口問了句這邊的警察都去出什麼任務了,怎麼會人手不夠。
韓佑這可來了勁兒,立馬匯報:「越城三中,一個小伙子墜樓了,好像是高中的學生,具體墜亡原因不清楚。那邊現場封鎖工作沒做好,現在一團亂,大部分警力都放在那裡了。」
「和這件事情有關嗎?」
「應該沒有,」韓佑搖搖頭,看著不斷跳動的紅色數字,「每隔幾年都會有學生跳樓,只是這幾年更多了。不知道是該說學生的承受能力弱,還是該說教育越來越劍走偏鋒。「
季君昱沒有說話,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有些事情找不到答案,或者說,就算找到了答案,也沒有能夠應對的辦法。
數字最停在了二十三。
季君昱快步走出,迎面對上了一個穿著警服的同志。他們沒有時間寒暄,匆匆交代了一下情況,就帶著這隊人馬往天台里走。
「自殺干預的專業人士已經到了,都開導半個小時了,這位還是不肯下來,就騎在房檐上,一不小心就該掉下去了。」警察急得出了一頭汗,可是一旦他們靠近,這個女人就叫著嚷著要跳下去,哭聲撕心裂肺,身體也要跟著晃動,嚇得他們都不敢輕易上前。
等季君昱帶著一隊支援的人馬過來,他們就打算以送水的藉口靠近女人,然後讓隊員趁機把她從樓邊的高台上拽下來。雖然冒險,但總比現在這樣油鹽不進來得好。
韓佑帶著幾個兄弟慢慢走到了自殺干預的專家身邊,季君昱則是拉住了一個一直在場的警察,打聽這個女人是什麼情況。
她看著大概四十多歲的樣子,頭髮散開披在肩上,遮住了半張臉。她哭著,淚水和冒出來的汗水交雜在一起,頭髮絲都被打濕了,緊緊貼在她的臉上。季君昱看見她的腿都在發抖,體力明顯快要支撐不住了。
「她叫張姵姵,之前去過當地派出所報案,她老公失蹤了。」
季君昱皺了皺眉,不知道是不是他這段時間神經過度敏感了,聽見「失蹤」二字都忍不住頭皮發麻。
張姵姵是本地人,十八九歲就嫁給了現在的丈夫,二十歲就生了孩子。兩人都在當地的修車店裡打工,生活雖然不富足,但也算平平淡淡,能過得下去。可是就在兩年前,她丈夫失蹤了。
就像是瞬間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一樣,沒留下任何痕跡。
再後來,她父親得了癌症,撒手人寰,如今兒子又從教室的高台上摔下來,成了癱瘓。短短兩年,她的生活天昏地暗,她快要撐不住了。如今她在這高樓上的一切行為,可以說是發泄,也可以看作是最後的哀鳴。
除了這個老公,她生命中快要沒什麼可以惦念、可以撐著她活下去的力量了。
「你們不是說會幫我找我男人的嗎?兩年了,他們都回來了,我老公呢?你們都在騙我,他才不會死了,他到底去了哪兒?這麼久了,他到底……是不是你們把他藏起來了!」
女人嘶啞的呼喊聲朝著季君昱的耳朵里鑽著,讓人的心都忍不住揪在了一起。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了,身體幾次晃蕩,險些讓她從高樓上一頭栽下去。韓佑知道不能再等了,他和周圍的隊員使了個顏色,拿起來一瓶礦泉水,不動聲色地往前走了點。
韓佑拿著水,說要給她送點水,維持體力。張姵姵知道自己如今失水太多,嗓子生疼,腦袋也暈得不行,猶豫了片刻,終於願意把手伸向韓佑,試圖拿到他的礦泉水瓶子。但她依然很警惕,其他人只要靠近一點,她就立馬把手給縮了回去。
韓佑把水遞給了她,她慢慢擰開了瓶蓋,仰著頭喝下了一口水。就在這個瞬間,隊員沖了上去,按著她的後頸和肩胛,把她往地面上推,另外的人則是在前面拉著她的胳膊,把她往前扯。一聲悶響,終於把她從樓邊給拽了回來,張姵姵砸到了隊員身上,兩個一齊倒在了地上。礦泉水灑了一地,把隊員的衣服都澆濕了,水順著樓頂的水泥地,不斷朝著遠處流淌。
喘氣聲和嚎啕大哭夾雜在一起,大家把張姵姵按在地上,沒人敢有任何的鬆懈。女人哭著,身體不斷抽搐著,甚至有些休克之意,哭聲變成了哼哼,身體越來越沉。
救援行動成功,卻不能說這場鬧劇已經結束。
韓佑把張姵姵往室內有陰涼的地方轉移,往她的嘴裡餵水。他們早就打了120,現在都在等著救護車來,把女人給拉去醫院看看,情況究竟如何。
而季君昱站在天台上,聽著易水區的民警,給他講了這個女人身上的故事。
兩年前,張姵姵和丈夫張鏘都在修車廠上班,但是張姵姵回去得早,張鏘下班都到了晚上。他照常繞了個遠路,去街邊的米線攤子上給張姵姵買米線吃。可就在那條不算長的路上,張鏘失蹤了。張姵姵順著那條路去找他,看見了被掀翻在路邊灌木叢里的一份餛飩,螞蟻蜂擁而上,把餛飩包裹成了黑色的團塊,她心裡終於意識到這事情不對,匆匆忙忙去報了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