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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02:47:13 作者: 渾俗和光
    他揉了揉女孩的頭髮,輕輕將女孩拉進了自己的懷抱,拍了拍許四季不斷顫抖著的後背。

    急救室的燈光還亮著,林運捏著手機,走到了季君昱的身邊,看著哭成淚人的許四季,輕輕嘆了口氣。

    「你來了。」季君昱看著風塵僕僕的林運,擠出了個疲憊的笑。

    林運指了指手機,順手把許四季從地上提了起來,讓這人靠在自己身上接著哭,「四季給我打電話,哭得悽慘,我都以為你快不行了。」

    直到這時候,林運其實才勉強鬆了一口氣,慌亂感慢慢從心頭散開了些,說不擔心是假的。

    許四季瞬間抬起了頭,哽咽著「呸」了三聲,一臉嚴肅地說道:「童言無忌,童言無忌——你會不會說話啊!」她狠狠剜了一眼林運,抽抽搭搭地又擦了一把眼淚。

    「巫淵呢?」林運讓許四季坐在長椅上,他看著急救室緊閉著的屋子,那顆心忍不住又提了起來。

    先前許四季對季君昱太過緊張,以至於現在放鬆下來之後,居然把巫淵這人給拋到了腦後,這時候才心裡咯噔一下,猛得站了起來,哆哆嗦嗦問到:「巫淵——怎麼了?」

    「他為了救我,跳進了河裡,現在還在急救室里。」季君昱低著頭,淡淡說道。

    許四季一愣,剛剛止住的淚意又忍不住往外涌,居然「哇」地一聲哭了出來,撲到林運的懷裡嚎啕大哭。林運無奈地拍著這人的背,幫她順著這止不住的哭嗝。

    季君昱閉上了眼睛,聽著許四季的哭聲縈繞在耳畔,眼前閃過的畫面卻全都是關於巫淵的,或者說,關於季冬願的。不是悲傷,好像都帶著淡淡的歡喜,讓他一遍又一遍細細回味。

    原來第一次綁架自己的時候,這小子就打定了這種主意,言語之間的調戲不夠,還要對自己動手動腳,還說出那種要報仇的屁話來騙他,讓他一遍遍陷入擔驚受怕——誰報仇會把自己獻給了自己的仇人,用愛和寵溺堆砌成對待仇人的牢籠。

    還有那一袋子的零食,他小時候說過想吃小賣鋪里最貴的零食,但是捏著的那兩角錢,根本買不到什麼。原來這些季冬願也都記下了,就算變成了巫淵,也要一點一點滿足他曾經的願望。

    這樣的話,那個沒有名字也沒有照片的墳墓,原來是他們兩個的媽媽。季君昱哽咽著,嘴角卻是帶著笑的,他心裡忍不住去想,楊園在聽見自己那些話的時候,是要多著急啊——小兒子把大兒子拐了去,大兒子卻還傻乎乎地跟著人家跑了。

    他記得巫淵經常看著自己的眼神,那裡面的愛意濃稠,夾雜著同等份的不舍與眷戀。

    這端名為愛意的槓桿盡頭,是同等重量的雙向奔赴。他從來不是孤身一人,季冬願一直都在愛著他,跨越了千山萬水,也要回到他的身邊。

    他知道巫淵的路走的有多麼舉步維艱,也深知自己當時所謂的稀里糊塗和巫淵在一起,不過是順水推舟應了自己的想法。

    他愛這個人,他也愛季冬願。兩份不同的愛意最終交融在了一起,從此季君昱這一整顆心,都被這個貪心的人霸占了去。

    急救室的門打開了。

    那是一個鮮活的、脆弱的巫淵。

    .

    「君昱。」羅晏推開了病房的門,輕輕喚了一聲。

    季君昱換上了乾燥溫暖的衣服,坐在病床的旁邊,正緊緊握著巫淵的手。而巫淵閉著眼睛,像是睡著了,睡得很踏實,呼吸之間胸膛不斷起伏著,臉色也恢復了些紅潤。

    「老羅,你怎麼還趕來了。」季君昱輕聲說著話,卻沒有將巫淵的手放開。

    羅晏抿著嘴唇,將門慢慢關上了。他沒有回答,而是慢慢走到了季君昱跟前,問了句:「巫淵沒事了吧?」

    季君昱點點頭,看向巫淵的眼神十分柔和,藏著明顯的愛意,簡直要將這人包裹起來了。

    「他醒過了一次,剛剛才又睡著。」

    羅晏看著季君昱擼起的手臂上密密麻麻的細碎傷口,輕輕嘆了口氣。季君昱這一遭受的傷並不輕,胳膊不知被水裡的什麼東西劃傷了很多,處,全是稀碎的破了皮的傷口,泛著紅肉芽;他的後背則是被淤青布滿了,強烈的撞擊險些將他的一塊脊椎骨震得錯位,稍微一動彈,就疼的不得了。

    「當時他一點都沒猶豫就跳了下去,我都呆住了,忘了要去攔他。」羅晏看著床上睡著的人,用氣音說著話,「我才知道,他是真的在乎你。」

    「所以以後,我得和他好好的、平平安安地過完這輩子。」季君昱摩挲著巫淵的手掌,感受著來自這人的溫度。

    羅晏總覺得季君昱看向巫淵的眼神中,有什麼東西變了。

    季君昱抬頭看向羅晏,輕輕用胳膊戳了戳這人,說到:「我一個人在這裡就行,你趕緊回去照顧星然吧。大年初一,你別讓孩子一個人在家。」

    「那四季呢?她不是應該在這裡照顧你們兩個病號嗎?」羅晏還是放心不下,看了看周圍,早就找不見了許四季的痕跡。

    這一提到許四季,季君昱就忍不住想笑,「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一哭就腦袋疼,結果今天為我哭了一場,又為巫淵哭了一場,嗓子都哭啞了。剛才林運帶著她去看頭疼了,估計再有十來分鐘就回來了。你就放心吧,我這麼大個人了,離了你也能活的。」

    羅晏點點頭,強調了好幾遍「照顧好自己,有事一定給我打電話」,這才腳步沉重地走出了病房。他表情依然凝重,不知道該如何向季君昱去說那些事情,而季君昱也十分默契地沒去問,或者說,沒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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