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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02:47:13 作者: 渾俗和光
    他被江清至這個身份保護至今,也就被造就了這一身份的人所限制。他內心十分確信,一旦自己的行動超過了那些人是容忍限度,聞子晉就會毫不猶豫地出手,滅掉這個由他自己創造出來的人物。

    程冬也曾經想過就這樣活下去算了,在通緝令上留下自己真正的身份,在監視中活到自己不想再活下去的那一天為止。

    如果不是在那天淅淅瀝瀝的雨中,他鬼迷心竅地為一個摔倒的女孩打了一把傘的話。

    他看見女孩的第一眼,心臟就像是被擊中一樣,不由得加快了跳動的步伐,讓他忍不住站在雨中,遠遠盯著女孩。

    她笑起來的時候眼睛會眯成一條縫,和同伴說話的時候會不自覺地動著胳膊,笨拙的四肢就像是剛安上去的一樣,處處透露著不協調感。他覺得有趣極了,等意識過來,已經不小心走近了幾步,好像再邁出一步,女孩就能看見他的身影了一般。

    他腳步猛得頓住,轉身欲走。與這個世界的聯繫多一分,他就危險一分。

    女孩卻頂著雨從台階上走了下來,看起來要冒雨回家了。沒有人接她回去嗎?淋濕了雨會生病的吧,他咬咬牙,想把傘遞給女孩,還沒在心中說服自己,就聽見一聲巨響,女孩四腳朝天摔到在了水坑裡。她好像還沒反應過來,臉上的表情有點懵,手腳尷尬地舉著,無處安放。

    等他回過神來,早已經將傘籠罩在了女孩的頭頂上,甚至已經將手伸了出去。

    後來那個女孩問他是不是「徐賀鳴」,程冬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閃過一絲驚愕,他沒想過這個女孩居然會和自己的哥哥認識。

    但是這份驚愕沒有持續多久,他就十分自然地認下了這個身份。在那個時候,他想著就讓他以哥哥這個身份,在女孩心中留下一丁點好感就行。

    女孩自豪極了,說自己一定不會認錯人。

    再後來是很多次的「偶遇」,吉夏用劣質的演技演繹著偶像劇中會出現的情節,就這樣將自己一點點融入了程冬的生命之中。只不過對于吉夏而言,這個人是「徐賀鳴」,是小學時期就認識的可靠的玩伴。程冬想把這當成生命中一段並不重要的經歷,可無論經過了多少次的自我麻痹,這個女孩最終成了他生命的全部。

    他甚至有時候會想,徐賀鳴最好再也不要出現,哪怕是客死他鄉,哪怕是從此下落不明,就讓他借用這個清白的身份,藏起過往的所有骯髒,和吉夏安穩地度過餘下的這一輩子。

    他把吉夏的父母當做是自己的家人,在兩個陌生的老人家中,第一次感受到了屬於家的奇異溫暖,讓他想要活下去,讓他再也不想遠離。他們就像是這個世界上那麼多對普通的情侶,過著最平凡的日子。

    如果吉夏沒有死去的話,如果他們的孩子平安降生的話。

    從此之後,沒了江清至,沒了徐賀舒,也沒了「徐賀鳴」,只剩下一個程冬,帶著扭曲的靈魂行走世間,開啟了報複式的自我毀滅。

    「你的假死,是做給誰看的。」季君昱抬起了頭,對上了男人有些泛紅的眼睛。

    他這個問題里夾帶著私心,他想知道巫淵用音信全無和險些粉身碎骨為代價,究竟換到了什麼。

    程冬卻搖搖頭,露出了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那些人』也要殺我,只要我還活著,就有風險將八年前的一切通通都抖出來。」

    他是那些人培養的死士,卻在中途判變。

    「你想知道嗎?」程冬對上了季君昱的眼睛,喉間滾動著隱忍的笑聲,他猛得看向了一旁沒怎麼說話的羅晏,盯著這人的眼睛中流露出貪婪的神色,說道:「你也很想知道吧?如果我死了,過去的真相就徹底沒了,你們捨得嗎?」

    羅晏冷笑一聲,似乎是對他的態度不滿,「既然你知道,那我們就有辦法讓你說出來。」

    「哎——」程冬擺弄著手指,看向羅晏的眼神染上了笑意,「我可沒說我不交代,只是我不在這裡說,這裡不安全。我要你們把我送去越城監獄裡,或者看守所里,確保我的安全之後,我自然會把這些都說出來。」

    如果不是那場擺明了要同歸於盡的車禍謀殺,羅晏或許會覺得程冬這些做法不過是被害妄想症發作的表現。可是現在他也察覺到了暗中的勢力,甚至連警方都不忌憚,這樣的明暗關係之下,他們無法輕舉妄動,只能更多保持防守之勢,先將眼前的案子破了,再去收拾這些人。

    「好。」季君昱還在揣摩著這些話,羅晏卻率先答應了下來。程冬是一定會被轉移到拘留所中進行武裝警戒看守的,只是時間問題而已,既然他不願意在這裡說,那在拘留所里說也是一樣。

    程冬明顯鬆了一口氣,一絲疲倦也隱隱爬上了面容。他向後靠著,說道:「今晚是除夕,我也不勞煩你們大半夜把我押過去了——今晚能不能給我擺頓好點的飯,就當是斷頭飯了,錢讓巫淵幫我出。」

    說起巫淵,季君昱的眼皮忍不住又是一跳,他將本子合上,卻又問了一個問題:「為什麼巫淵會幫你,他想從你這裡得到什麼?」

    程冬好像是早就知道他要問這個問題了一樣,連想都沒想,眯著眼睛回答就順著嘴說了出來:「巫澤成死的蹊蹺,知道內情的周格又被人弄成了傻子,這些做的太顯眼了,但是確實又沒留下什麼痕跡。我在聞子晉手底下辦事,多少知道一點內幕,巫淵幫我活下來,我就把我知道的都和他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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