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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02:47:13 作者: 渾俗和光
    桌子上擺的花瓶里插著新鮮的月季,清一色的紅色,一束又一束,昂揚著腦袋,增添了幾分生意。似乎還放著一個杯子,和像是紙屑一樣的東西。

    金水療養院區的病房都是單間,這間也不例外。比常規病床稍寬一些的床上,躺著一個老人。那老人側著身子,背對著門外,季君昱看不清楚模樣。

    不過那個老人很瘦,好像他的生命也是這樣,很輕,被療養院緊緊抓住了一根絲線,放手他便要飄走了。

    「看見了嗎?」杜金水輕輕踮起腳尖,也湊過去朝著裡面看去。

    「看見了一個老頭兒,」季君昱看向杜金水,「他是誰?是巫淵的什麼人?」

    杜金水見這人已經移開了眼神,便拉著他接著往前走,直到走出了四五米,才開口說道:「剛才那個老人,就是我和你說的那位……可能認識你弟弟的人。」

    這話一說完,季君昱下意識想要回頭,他剛才看得並不仔細,甚至無法看清楚那個老人的長相。不過他倒是看見了門外貼著的名字,好像是叫「周格」。

    杜金水連忙拉住這人,奈何這人力氣大,一個踉蹌,反倒自己被扯了幾步。還好季君昱只是一時衝動,馬上就止住了腳步,轉過了身子,視線落在了杜金水的鼻尖。

    他雖然不知道周格是誰,但是他知道澤昇太子爺姓周,據說是澤昇集團元老級大功臣的親兒子。那麼巫澤成死後,巫淵的「親近之人」,就該是這位出了事的元老了吧。

    他的手下意識朝著口袋伸去,想要讓許四季查一下這人。但是當他的指尖觸碰到空空落落的口袋時,這才意識到自己早把手機放在了外面辦公室里。

    「小淵三年前把周老爺子送來這裡,那時候老爺子的情況很不好,誰也不認識,說的都是胡話。後來小淵說就當是積德了,經常在這邊做公益,我也就和他認識了,是個挺不錯的孩子,你眼光不錯嘛。」杜金水沒去好奇這倆根本不在一個世界的人,究竟是如何認識的。

    看著季君昱投來的目光,她的腳步慢了下來,挽著他有些僵硬的胳膊,接著說道:「我之前不知道你們認識,現在正好,你也可以通過小淵知道一些老爺子的情況,沒準也可以……」

    後面季君昱已經完全聽不見杜金水在說些什麼,腦袋裡只感覺嗡得一聲,好像有些什麼事情往外冒著,但是他看不清楚,也抓不住。

    如果說之前巫淵的出現是意外……那若是季冬願真的和周格有什麼關係,這一切不都和澤昇集團脫不開干係了。

    和一個並不清白的資本纏繞糾葛,並不是一件什麼好事。

    他心中有擔心,怕季冬願陷在這群人手裡,會出什麼事情,但又有隱隱的惱怒,認為季冬願這是在與虎謀皮。

    他寧可希望沒有季冬願的消息,而不是這一樁一件都將這件事情指向更大的絕境。

    「但是也說不準,有可能老爺子是把『冬願』聽成了巫淵,畢竟這麼些年來,都是巫淵在照顧他。」杜金水嘆了一口氣,順著走廊上的窗戶往外看,風吹著樹枝晃動著,枯黃的葉片一連掉了幾片。

    「金水,」季君昱喊住了她,「這些年謝謝你一直幫我留心冬願的事情。」

    杜金水似乎沒反應過來,臉上的笑帶了點不知所措,「你在說什麼呀,咱們關係這麼鐵,肯定要幫你呀。」

    本來這人氣場就不對,見到巫淵之後就更彆扭了。平時他不欺負自己就積了大德了,什麼時候也沒這麼矯情過。她忍不住去想是不是已經有了季冬願的什麼消息,又無法開口去問。

    「對啊,」季君昱上去勾住杜金水的脖頸,直接把這人給壓下去一截,「不跟你客氣。你可別告訴巫淵今天這件事情,我不知道該怎麼和他開口。」

    這一壓,差點給杜金水按地跪在地上,等她直起了腰,對著季君昱就是一頓猛追。但是療養院裡又不能鬧,還是回到了杜金水的辦公室里,她才拎著捲成了筒裝的海報,揍了季君昱一頓。

    季君昱也不反抗,任由這丫頭片子撓痒痒似的打鬧。不過剛才一番腥風血雨,倒是扯到了他腰上的那道刀傷,像是結的痂有點開裂,又疼又癢一陣折磨人。

    「喂,你幹嘛不對比DNA呀。」杜金水坐在自己的辦公椅上,額頭上的碎發已經有些濕噠噠了,黏在皮膚上。

    之前她就好奇這個問題,分明現在科技和醫學都在進步,利用大數據就能辦成許多事情。可是季君昱似乎摒棄掉了這些,固執地選擇一條艱難的路,通過那些深埋在兒時記憶中的片段,一遍又一遍做著一些無用的事情。

    雖說DNA庫中不一定會有季冬願的DNA,但是在如今無數人湧入公安局做DNA尋親採樣的時候,季君昱卻無動於衷,似乎從一開始他就知道,這是一條死路。

    季君昱笑著搖搖頭,「要是這有用,我怎麼可能不用。」

    這句話卻讓杜金水理解錯了,她這氣瞬間上來了,為公安打抱不平,說到:「你可以覺得季冬願不去錄入DNA,但是不能質疑尋親DNA庫的有用性。對於很多尋親的人來講,這是最後一條路了。」

    他這個內部人員這麼輕巧的一句「沒用」,不知道要擊垮多少苦苦追尋著的父母與孩子。這是一條逐漸搭建起來的天路,是苦難之人返回人世的路途。

    「不是的,我是說,這條路對於我沒用。」季君昱躺在沙發上,眼眸間疲態初顯,他解釋道:「我和冬願不是親兄弟,我們沒有血緣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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